
那頓慶祝實驗獲獎的晚餐,吃得異常安靜。
滿桌都是我愛吃的菜,姐姐還在不停地往我碗裏夾。
就像從前那樣。
“多吃點,我們語桉做實驗肯定熬了好幾個通宵,都瘦了。”
姐姐的關切一如既往,嗓音溫柔。
可今天,每一口食物都味同嚼蠟。
我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努力吞咽。
心裏卻緊的發酸。
薑祈年坐在我旁邊,話比平時更少。
他細致地剝著蝦,手指靈活地去掉頭殼,然後將那枚完整的蝦肉——
越過我,自然而然地放進姐姐的碟子裏。
這熟悉的一幕,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撬開了我記憶深處那個被刻意忽略的角落。
同樣是這家飯店,這個包間。
三年前,我收到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天,姐姐也是在這裏為我慶祝。
那時,我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感激裏。
覺得自己何其幸運,能從福利院的泥潭掙脫。
擁有光明的未來,還有視我如珍寶的姐姐和戀人。
我記得那天,我也坐在中間,姐姐和薑祈年分別坐在我的左右兩側。
當那盤白灼蝦上來時,薑祈年也是像今天這樣,沉默地開始剝蝦。
然後,他剝出的第一隻完好的蝦,越過了坐在正中的我,直接遞給了另一側的姐姐。
當時我是怎麼想的呢?
啊,對。
我覺得理所當然。姐姐這麼好,值得所有的偏愛。
如果是我,我也會把最好的先給姐姐。
我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共享親情的幸福裏。
對薑祈年那逾越了戀人界限、下意識的優先,渾然不覺。
是我太傻了。
傻到看不出那細微動作裏藏著的,赤裸裸的偏愛與本能。
傻到看不懂,為什麼姐姐在場時,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追隨,他的關切總會先我一步抵達她身邊。
傻到以為,他偶爾麵對姐姐時那片刻的失神和沉默,隻是性格使然。
我隻看到了姐姐不在時,他對我事無巨細的照顧和偏愛。
卻選擇性地忽略了一個事實:
在姐姐麵前,我永遠是退居其次的那一個。
原來這些年,我才是橫亙在他們之間。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姐姐的動作僵住,目光有些無措地看向我。
薑祈年也似乎才意識到什麼,手指蜷縮了一下,垂下眼簾。
我握著筷子的指尖微微發白。
隨即抬起頭,臉上漾開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
“姐姐你快吃呀,祈年哥剝蝦手藝最好了,涼了就腥了。”
我甚至主動夾了一隻蝦,學著他的樣子,笨拙地剝起來。
然後把那隻坑坑窪窪的蝦肉放到姐姐碗裏。
“姐姐,我也給你剝。”
我的演技似乎騙過了他們。
姐姐鬆了口氣,嗔怪地看了薑祈年一眼,然後對我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今天你是主角!你多吃點,別管我。”
我垂下頭,低聲附和:“知道了姐姐。”
眼淚卻止不住,大顆大顆地砸在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