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宋昀澤婚後的第八年,我要死了,於是我親自為自己挑選了一位陰婚對象。
我回到家的時候,宋昀澤正好也帶著他的新歡回來。
“她叫方梓,來陪我給阿婆掃墓的。”
我淡淡掃了一眼兩人挽著的手臂後點點頭,從包裏拿出文件遞給他。
“沒問題就簽了吧。”
宋昀澤接過文件後挑眉。
“宋太太這又是在鬧什麼?是吃醋了,還是嫌錢不夠了?”
宋昀澤語氣輕挑,從口袋裏拿出十塊錢甩在桌上。
“不夠再要,管夠。”
我看著那張紙幣沒說話,抬眼看向宋昀澤摟著方梓消失在祠堂後才收回視線。
是啊,沒有人相信我真的會和宋昀澤離婚。
相識十年,結婚八年。
從十歲到二十八歲,我人生中最好也最壞的時光,都和宋昀澤這個名字死死捆綁在一起。
我倆從小就不對付,但礙於兩家是世交,業務往來密切,就在各種不得不碰麵的場合裏,互相譏諷,給對方使絆子。
後來宋家動蕩,宋老爺子棒打鴛鴦,逼走了他的初戀,硬是壓著他娶了我。
婚禮當天,他在休息室裏掐著我的下巴,眼裏翻湧著恨意:
“沈棲眠,嫁給我,你就別想好過。不折磨死你,我絕不會離婚。”
我迎著他的目光,笑得平靜:“好啊,我奉陪。”
這八年,我和宋昀澤白天互相折磨,晚上死死咬著對方做恨。
用不完的冷暴力,層出不窮的花邊新聞,帶回家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他等著看我我崩潰,等我歇斯底裏,等我來提離婚。
可我偏偏沒有。
他冷暴力,我便直接闖進全是高層的會議室笑吟吟道。
“宋先生今晚又要去哪位失足少女的懷抱,還回家嗎?”
他故意製造花邊新聞想讓所有人看我笑話,我當天就包下他公司樓下的整麵廣告屏,循環播放我與一位新晉男星姿態親密的公益廣告。
他故意讓我撞見自己帶女人回家。
我轉身摟上新帶回家的男模路過嘲諷一句:“宋先生的眼光真是越來越接地氣了。”
圈子裏流言四起,都說兩個人怕是有什麼天大的把柄攥在對方手裏,才能忍辱負重到這等地步。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把柄。
隻是我那顆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爭氣的動了情。
或許是在十六歲那年,我燒得厲害,他嘴上嘲諷著我笨,卻還是翻牆出去為我買來退燒藥的時候。
或許是在十八歲那年,家裏沒有一個人記得我的生日,隻有他丟給我一份禮物說看你可憐賞你的時候。
或許是在二十歲那場商業晚宴上,我被對手刁難,他看似不經意地路過,三言兩語將對方噎得麵色鐵青的時候。
這十八年互相折磨的漫長歲月裏,恨意與愛意早已模糊了邊界,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直到三天前,那張輕飄飄的腦癌晚期診斷報告落到手裏,醫生告訴我隻有一個月可活的時候。
我竟然沒覺得多難過,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
宋昀澤要是知道我死了,肯定會全城放煙花慶祝吧?
我起身走進祠堂,對著阿婆的牌位恭敬地行了禮。
我跪在蒲團上拿起一旁的黃紙,一張一張投入燃燒的火盆。
給阿婆燒的紙錢差不多了後,我又從旁邊拿起厚厚一遝全新的冥幣,投入火中。
是為自己燒的。
我燒得很專注,也很平靜。
我其實從不信鬼神。
但聽說地府很冷,暗無天日,轉世投胎要排隊等上幾百上千年。
我已經在人世間孤獨了太久,大半輩子已經耗在宋昀澤身上,太累了,不想下去了還那麼孤獨。
於是我親自為自己挑選了一位陰婚對象。
“找個伴兒,至少模樣周正,看著不煩。”
我親自操辦,一切從簡,卻也算鄭重。
燒完後,我慢慢站起身,膝蓋因為久跪而有些發麻。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了眼。
活著的時候,我和他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死了,就徹底兩清,各尋歸處吧。
但願下麵,沒有宋昀澤,我能過得暖和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