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陸寒錚一抬眼,便見沈清辭靜靜立在廊柱旁的陰影裏,不知已站了多久。
她穿著素白的襖子,身形單薄,臉色比庭院中未化的積雪還要蒼白上幾分,眼神空茫地望著遠處。
陸寒錚心頭莫名一緊。
方才書房內那些輕狂的言語猶在耳邊,他麵上卻迅速斂去異樣,換上慣常的溫和笑意,幾步上前將她攬進懷裏,刻意放慢語速問道:“站在這兒不冷嗎?怎麼不進屋?”
沈清辭掩下眼底翻湧的情緒,用手語比劃:“看雪,賞景。”
陸寒錚見她神情自然,心下稍安,又打手語道:“雪景雖好,終究清冷。不如去梅林吧?今年的紅梅開了,我帶你去看看。”
不等沈清辭反應,轉身吩咐小廝:“去請表小姐一同前往,就說梅林景致好,請她散心。”
這話雖壓低聲音,卻一字不落地撞進沈清辭耳中。
她抓著衣袍的手猛然縮緊,已經寵愛到這般地步了?梅林可是他們定情的地方,載滿了昔日他最真摯、最熾熱的回憶!
向春芝很快趕來,甜軟地喚了聲“表哥”,目光掃過沈清辭時帶著隱秘的優越。
陸寒錚對沈清辭打手語解釋:“路上遇見了春芝,一起賞梅熱鬧些。”
轉頭卻對向春芝低笑:“穿這麼少,冷不冷?表哥給你暖暖。”
向春芝嬌嗔:“表哥怎麼這麼壞?”
兩人旁若無人地調笑,字字刺耳。
行至梅林,陸寒錚折下一枝紅梅遞給沈清辭,溫聲道:“清辭,給你。”
與此同時,他卻側頭對湊近的向春芝低語,聲音輕佻:“看她那木頭樣子,哪懂什麼風雅?這花還是配我們芝兒才好。”
沈清辭看著伸到眼前的梅枝,聽著那誅心的話語,隻覺得那點點紅梅刺眼得像血。
就在這時,向春芝眼珠一轉,假意靠近沈清辭想欣賞梅花,腳下卻不小心一滑,驚呼一聲,整個人看似要摔倒,手卻暗中用盡全力,猛地推向沈清辭的腰側!
“啊!”沈清辭猝不及防,本就站在湖邊的她,被這股力道狠狠一推,整個人向後仰去!
“哢嚓——噗通!”
薄冰碎裂的聲音刺耳響起,冰冷的湖水瞬間將她吞沒!
刺骨的寒意如同千萬根鋼針,瞬間紮透肌膚,直刺骨髓。
冰冷的湖水瘋狂地湧入口鼻,嗆得她無法呼吸,肺裏像要炸開一般疼痛。
她下意識地掙紮,四肢卻凍得僵硬麻木,每一次劃動都無比艱難。冰冷的湖水灌入耳中,口中,濃烈的窒息感充斥全身。
“清辭!”陸寒錚在看到沈清辭落水的瞬間,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就在此時,向春芝卻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痛呼:“哎呀!我的腳!表哥,我的腳好痛!好像扭到了!”
陸寒錚的腳步猛地頓住。
“芝兒!”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選擇,毫不猶豫地轉身衝向了向春芝,焦急地蹲下身查看她的傷勢。
“怎麼樣?傷到哪裏了?別怕,表哥在!”
而冰湖裏的沈清辭拚命向上伸手,視線透過晃動的水麵,看到岸上陸寒錚正緊張地扶著崴了腳的向春芝,低聲安撫,她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然後徹底捏碎。
掙紮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絕望像水草一樣纏繞住她,將她拖向更深的黑暗。冰冷的湖水爭先恐後地湧入,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
在徹底失去意識沉向湖底前,她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年梅樹下,少年陸寒錚斬釘截鐵的背影,聽到他曾清晰許下的誓言:“......誰若讓她心生不快,便是與我陸寒錚為敵!”
真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