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自己抄了多久,右手臂的傷口因為持續用力而陣陣抽搐,痛得我額角滲出冷汗。
左手寫出的字依舊歪斜,墨跡暈開在紙上。
房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薄之衍。
他穿著休閑的家居服,姿態慵懶,與這囚室的氛圍格格不入。他走到我身邊,垂眸掃了一眼我剛剛完成的那頁佛經。
“這是什麼?”他撿起那張紙,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鬼畫符?陸南星,你就用這種東西來為我和阿漾祈福?”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張紙,輕輕一撕。
“刺啦——”
紙張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他將碎紙扔在我臉上,紙屑輕飄飄地落下,帶著墨臭。
“抄得不誠心。”他下了論斷,俯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審視的目光。那目光裏,有慣有的輕蔑,還有一絲他自以為是的了然。
“怎麼?還是舍不得我?”他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故意把自己搞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是想讓我心疼?還是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回心轉意?”
我的心像是被凍僵的湖麵,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甚至感覺不到痛,隻是麻木。
“陸南星,你總是這樣。”他鬆開我,直起身,像打量一件失敗的作品,“一邊表現得情深似海,一邊又算計著不肯離開。貪圖我給你的優渥,又放不下那點可憐的自尊。又當又立,真讓人倒胃口。”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卻紮不進我早已失去知覺的心臟。
我沒有辯解,也沒有看他。隻是默默地重新鋪開一張紙,用左手,緊緊握住那支幾乎握不住的筆。
傷口很痛,手臂在抖。但我一筆一劃,極其緩慢,卻又異常堅定地寫下:
祝薄先生和許小姐百年好合。
每一個字,都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寫得工工整整,清晰無比。
薄之衍看著那行字,臉上的嘲諷和篤定瞬間凝固。他像是第一次不認識我一樣,死死盯著那行祝福,眼神複雜難辨,有愕然,有不信,最終沉澱為一種被冒犯的慍怒。
他大概以為我會哭,會求饒,會歇斯底裏地反駁他我還愛他。
可我什麼都沒有。
我隻是將這頁寫滿祝福的紙,輕輕推到他麵前。
薄之衍的聲音裏帶著怒火,“陸南星,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沒有吃飯,已經快沒有力氣了,因此頓了下,很輕的說,“我想離開。”
薄之衍盯著那行百年好合,冷笑一聲,指尖重重碾過墨跡。
“活人不選,那就選死人。"他語氣冰冷,"我會替你找個丈夫,讓你名正言順地當個未亡人離開。”
他俯身,在我耳邊低語:“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離開?我成全你。”
門被甩上,落鎖聲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