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年前,他種蠱那晚,也是在這間屋子裏。
他抓著我的手,刀尖劃破皮膚,血珠滾燙。他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眼神卻亮得駭人,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雲桃,你感受不到嗎?你痛,我這裏會更痛。”他按著自己狂跳的心口,喘著氣笑,“這樣,你就永遠別想離開我。你的喜怒哀樂,我都能感同身受。”
那時我以為,這是世間最偏執,也最深情的告白。
可後來呢?
是他先感覺不到我的痛了。
我冬日裏為他熬湯燙傷了手,他瞥見,隻會淡淡說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因他被對頭刁難,受盡委屈回來,他正陪著南殊賞畫,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我。
他甚至開始認為,是他當年年少衝動,被我這個心思深沉的女人用蠱操控了,才會做出那般荒唐的事。是我用母蠱日日影響他,讓他無法接近其他女子,讓變得不像他自己。
多可笑。
他當然不會知道,不是蠱控了他。
是他的心,先爛了。
愛意消逝,子蠱反噬,他早已感知不到我的半分情緒。所以剜肉時,他才能那麼穩,那麼冷。那點皮肉之苦,怎比得上他迎娶新歡,擺脫控製那般迫切?
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冰冰涼涼的,像我的心。
我抬手,用力擦去。
梳妝台的銅鏡裏,映出一張憔悴清冷的臉,眼圈和鼻尖還有些紅腫。
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原來爛掉的,從來都不是蠱。”
我的東西不多。
值錢的,大多是當年他送的。我挑了幾件最貴重、最容易換成銀子的,包進一個藍布包袱。
首飾盒底層,還壓著他當年寫下的婚書,字跡狂草,寫著“生死與共”。
我拿出來,放在燭火上。
火舌很快舔舐上來,將那四個字燒成灰燼。
沒有一絲留戀。
我拎著包袱,直接出了江府側門。夕陽下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府門前石獅依舊威嚴,卻再也壓不住我。
我沒有回頭,徑自走向街道對麵那座與江府格格不入,門庭冷落的宅邸。
我抬手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門“吱呀”一聲開了。
月無痕斜倚在門框上,一身絳紫長袍,墨發未束,隨風微揚。他狹長的鳳眼拂過我手裏的包袱,最後定格在我臉上,笑容玩味。
好一個風流的公子哥兒。
“喲,”他語調拖得長長的,透著戲謔,“江夫人這是......被掃地出門了?還是終於想通,來對本王投懷送抱?”
我無視他的陰陽怪氣,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的難堪,隻有一片漠然。我直視著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我雲桃,來跟你做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