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丈夫的鼓勵下,我帶著自閉症的女兒參加了沙漠親子一日遊。
結果我們的越野車被開進了流沙裏。
女領隊卻驅車離開了。
我撥通老公的衛星電話,他卻怒斥我小題大做:
“葉清歡你是不是有病!這是對孩子的極限療法!”
“更何況那是景區邊緣,又不是無人區腹地!”
“你知道因為你這種巨嬰,救援隊每年要浪費多少公共資源麼!”
眼看車輛沉沒,我托起女兒,讓她順著車轍印走。
女兒跌跌撞撞地找到救援營地,第一次開口說話:
“爸爸,求你救救媽媽,媽媽就要被沙子淹死了!”
他反手一耳光將女兒扇倒在地。
“滾!老子英雄一世,怎麼生出你這種謊話連篇的廢物?”
而我沉入沙底……
而丈夫以“極限療法治愈自閉症”創始人的身份,宣布開辦天價訓練營。
麵對采訪,他握著女領隊的手,眼眶通紅。
“我能獲得如此成就,離不開我的妻子。”
我遲遲等不到救援,因脫水而多器官衰竭死在沙漠。
我的身體仍然陷在流沙中,隻有胸口和一隻手臂露在外麵,始終看著女兒消失的方向。
女兒的鞋子掉進流沙,她光著腳一路踩著滾燙的沙漠回到營地。
她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都是黑灰,兩隻腳上全是傷口。
來來往往的人群都用怪異的目光打量她,卻沒人上前詢問女兒是否需要幫助。
直到接受完采訪的許南洲,意氣風發地回到營地。
看見女兒的一刹那,他猛地變了臉色。
許南洲一把扯住女兒的手臂,強行把女兒拖回房間。
“你怎麼這個樣子出現在外麵?隻知道給我丟人!”
女兒患有自閉症,即便我從她出生起就辭掉工作日夜細心照顧,她也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樣表達自己的感受。
看著女兒隻會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手腕,連喊痛都不會。
我的魂魄在房間裏悲傷地痛哭。
許南洲也沒打算聽到女兒的回答。
他不耐煩地踢了腳桌子,發著牢騷:
“你媽媽去哪裏了?知不知道今天的采訪多重要!她怎麼總是關鍵時候鬧脾氣!”
女兒聽不懂他的話,但她捕捉到了關鍵詞。
“媽媽,媽媽去哪裏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女兒喊我媽媽。
我喜極而泣,想擁抱女兒的手卻從她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許南洲同樣激動地扳過女兒肩膀,大聲追問:
“你會說話了?太好了!”
但比起女兒的病情終於有了進步,許南洲更在乎另外的事。
“快告訴我你媽媽在哪?我還等著她回來讀合同!”
許南洲有很嚴重的閱讀障礙,他看不懂任何文字。
這是個隻有我們兩人知道的秘密。
婚後十幾年,一直是我充當他的眼睛,把所有的合同、信息一字一句讀給許南洲聽。
此刻,許南洲剛剛召開發布會要成立“極限療法自閉症訓練營”,一時間收到了國內外各大教育組織的賀喜。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我讀出那些對他的稱讚和恭維。
女兒似乎回憶起什麼,她忽然抱住自己尖叫:
“媽媽!媽媽!救救媽媽!沙子吃掉了媽媽!”
女兒人生第一次說出這麼長的句子,卻隻得到了她爸爸的怒吼。
“你隻從你媽那裏學會了撒謊嗎?”
“流沙又不會吃人!陷進去最多卡在腰部,那麼多同行隊員很輕鬆就能把她拉出來。”
“她大驚小怪地逼我去找她做什麼!”
房間的門打開,進來的女人用眼神惡狠狠瞪著女兒,卻在許南洲轉身看她時露出心疼的表情。
“別這麼說孩子,她有自閉症什麼都不懂,隻會學葉清歡說話而已。”
“乖孩子,你也不想和媽媽一起騙人的對吧?”
女兒認出她就是把我們拋棄在流沙裏的女領隊,狠狠地一口咬住她的手。
許南洲立刻扇了女兒一個耳光,把女人護在懷裏。
“芊芊,你有沒有事?”
女兒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在知道媽媽遇險後那麼生氣,她也不明白爸爸為什麼那麼溫柔地對待殺死媽媽的壞人。
她捂住臉,連哭也不會,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
許南洲把付芊芊摟在懷裏,心疼地觀察她的傷勢。
付芊芊卻裝作善解人意的樣子。
“我沒事,但是你要和清歡姐好好討論下孩子的教育問題了。”
“就算有自閉症,也不能放任孩子撒謊咬人。”
許南洲冷冷看了眼女兒,轉臉溫柔地摟住付芊芊。
“我先帶你去醫務室,你的傷比較重要。”
“葉清歡一向喜歡撒脾氣,這次恐怕也是威脅我拋開工作去哄她。”
他們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天沒吃沒喝的女兒在漆黑的房間裏。
女兒不會開燈,也不會開門。
她蜷縮在門板後,把臉貼著門縫呢喃。
“媽媽,我餓,好想媽媽。”
我的心都要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