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的人都知道,景程為了顧飛鳶可以放棄他所有的一切。
隻保護顧飛鳶不被流放,他跪在金鑾殿前七天七夜。
因暴雨衝刷,景程患上了肺癆。
就算如此,他依舊不肯退縮,他一定要留下顧飛鳶。
為了娶已成奴籍的顧飛鳶為正妻,他十五歲就奔赴邊疆,拚殺出一身軍功為聘。
隻要事關顧飛鳶,景程就沒有不舍得的。
他們恩愛了一世。
隻是景程戰後傷重難愈,和顧飛鳶成婚不過二十年已然油盡燈枯。
在他死前,他捧著顧飛鳶的臉頰,溫柔哄著她。
“阿鳶別哭,我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
在景程過世當晚,顧飛鳶生生哭暈在了他的床前。
顧飛鳶決定等葬禮結束,她就跟著景程一同去了。
她要與景程死同穴。
可葬禮剛開始,突然有人闖入。
來人自稱是景程唯一的兒子,景知行。
“就是你害死的父親!就是你讓我從小缺失父親的關懷!”
來人指著顧飛鳶,言辭不可謂不惡毒。
“你這個賤女人,讓我母親一輩子抑鬱不得。”
“現在,從我的府邸裏滾出去!”
顧飛鳶隻覺得這個男子恐怕患有瘋疾。
“你在胡說什麼!阿程這輩子就不曾有過孩子。”
“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
可沒有一個下人有動作。
景知行將手裏的地契和遺書盡數丟在顧飛鳶的跟前。
“你仔細看看這都是什麼,這是父親親筆寫的遺書。”
“他所有的一切都歸我的母親和我所有。”
顧飛鳶撿起地上的地契和遺書,上麵景程的私印狠狠灼燒著她的眼睛。
這不可能是他人仿製的。
遺書上寫明,所有的一切都歸蘇妍婉母子所有。
怎麼會這樣?
可蘇妍婉明明是景程的表妹,在他們大婚當年就被嫁了出去!
蘇妍婉的孩子怎麼會是景程的孩子?
遺書中每一個字都書寫著景程對蘇妍婉的愧疚。
其中沒有一個字提及了她。
“如果不是我對阿鳶許下了諾言,我不會娶她。”
“是責任,是習慣,但這不是愛情。”
“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妍婉,是我辜負了她和兒子。”
“如果有來生,就讓我和妍婉和美一次吧。”
顧飛鳶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蘇妍婉看著顧飛鳶這個模樣,似是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不必滾了。”
“留下來當個丫頭吧。”
“相識一場,我沒有那麼狠心。”
蘇妍婉話是這麼說,但並沒有給顧飛鳶留一條活路。
她被趕到了柴房,沒有保暖的衣物,沒有床,也沒有被褥。
冬日嚴寒,她卻必須親手搓洗全府上下所有人的衣物。
稍有差池就是棍棒伺候。
飯食三天一頓,她不止一次餓暈在了浣洗衣物的水邊。
醒來後又會因為沒有完成洗衣的任務而被狠狠責罰。
惡性循環,短短一個月,她的身體就徹底垮了。
在一個落著大雪的夜晚,顧飛鳶蜷縮在柴房的角落。
活活凍死在了這個她住了二十年的府裏。
再睜眼,顧飛鳶發現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回到了還沒和景程成婚的時候。
她有些恍惚 。
前世的慘死仿佛還在眼前,她反應不過來。
就在這時,蘇妍婉直接闖入了她的房中。
“景程哥的傷都還沒好,你就逼他去陛下跟前求賜婚旨意!”
“你這麼惡毒的人憑什麼嫁給景程哥為妻?”
“顧飛鳶,你是罪臣之女,還帶著教坊司的奴籍。”
“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滾得越遠越好!”
看著插著腰頤指氣使的蘇妍婉,顧飛鳶想起來了。
這天正是皇帝被景程的真心感動,願意賜婚的那天。
“阿鳶!陛下賜婚了!”
景程手上拿著明黃色的聖旨,大踏步朝著顧飛鳶走來。
他臉色蒼白,身上的傷都崩裂滲血,血跡沿著衣物蔓延出來。
顧飛鳶看著為了她不顧自己身體的景程,神思恍惚。
這樣的景程真的會背叛她嗎?
顧飛鳶的走神被景程看在了眼裏。
她沒有對賜婚旨意的興奮,和期待嫁給他的時候完全不同。
景程掃了一眼蘇妍婉,收斂了笑容。
“你惹阿鳶不高興了?”
景程的質問讓蘇妍婉覺得十分委屈。
她的眼眶瞬間通紅,一改在顧飛鳶眼前囂張的氣勢。
“我沒有。”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欺負人。”
若是以往,顧飛鳶一定會在兩人之間打圓場。
可是今天的顧飛鳶沉默著,一個多餘的字也沒有說。
景程看了一眼不發一言的顧飛鳶,又掃了一眼暗自垂淚的蘇妍婉。
顧飛鳶明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猶豫。
“你不懂事,作為哥哥我肯定要罰你。”
“就罰......”
景程的話還沒說完,就直直倒了下去。
一時間兵荒馬亂,下人們連忙扶著暈倒的景程往房裏去。
顧飛鳶看著這樣的場麵隻覺得心越來越沉。
上一世景程隻是略有虛弱,根本沒有嚴重到會昏厥。
景程為了不罰蘇妍婉,連裝暈都用上了。
顧飛鳶看著景程被下人們扶走得背影,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就像她前世死前嘗到的眼淚一樣。
苦澀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