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想過王瑜會欣賞這幅畫。
但這畫,本就是因他而作。
王瑜雖出身清貴,卻心懷經緯,曾遊學邊塞,對北疆風物多有記述。近年他更有意前往北疆曆練,體察民情,建功立業。
王家上下對此憂心忡忡,隻盼他早日與我成婚,安守京城。
可我那時覺得,男兒誌在四方,有何不可?
京城的繁華安逸,從未困住王瑜,他是那般清逸超然。
我違背了王家期望的“溫婉”形象,耗費心血,畫出這幅《邊關風雪圖》。
預祝他此行順利,得償所願。
可我未曾等到他遠行,先等到了他的退婚書。這幅畫未能送出,兜兜轉轉,卻以這種方式,到了他的眼前。
高閣上的老者,已向王瑜指明了我的方向。
我戴著麵紗,轉身便帶著婢女匆匆離去。
既已無緣,何必再見。
剛踏上石橋,王瑜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在下琅琊王瑜,敢問姑娘......”
——不知姑娘,可否婚配?
這或許才是他真正想問的。
我知道躲不過,緩緩轉身。
恰此時,一隊抬著巨大魚燈的行人經過,燈角勾住了我的麵紗,輕飄飄帶落。
東風夜放,火樹銀花。
不過一瞬,我看見王瑜眼中的驚豔,在燈火明滅間,驟然轉為巨大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我將微顫的手縮進袖中,輕聲道:“王公子,別來無恙。”
王瑜一生追求風雅超脫。
從未想過,命運會與他開如此大的玩笑。
讓他一見傾心的畫作,竟出自被他親手退婚的前未婚妻之手。
他沉默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往年上元,似在翰墨齋見過小姐畫作,今年倒是別出心裁。”
我安靜地看著他,目光平靜:“非我別出心裁,乃是形勢所迫。”
“自退婚後,女學拒我於門外,翰墨齋亦嫌我名聲汙穢,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王瑜猛地抬眼,難以置信。他誌在四方,從未想過,在帝都,他輕飄飄一句退婚,幾乎斷送了我所有前程。
我強抑住眼眶的酸澀:
“幼時婚約,本非你情我願,我明白。我這般性子,非你心中所喜,我知道。”
“可是王瑜,你可曾想過,我當如何?”
聽聞琅琊王氏子,胸懷天下,悲憫蒼生。
他卻唯獨。
未曾憐憫過近在咫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