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陸寒川扯上關係。我是將門之女,雖不拘小節,卻也身在閨閣;他是天子鷹犬,執掌詔獄,手段狠辣,人人畏之如虎。
陸寒川的名聲,是止小兒夜啼的那種壞。
但他救了我的命。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他衣袖的觸感,不明白當時哪來的勇氣,敢去扯住他的衣角。
病稍愈,我便被父親叫到了前廳。上一次來這裏,還是王家來人退婚之時。此番情景卻不同,廳中堆滿了係著紅綢的箱籠,赫然是陸府的印記。打開一看,珠光寶氣,聘禮之厚,令人咋舌。
媒人已離去,父親臉色鐵青地坐在上首。
我剛進門,一個茶杯就砸在我腳邊,碎裂開來,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我的裙擺。
“孽障!你竟敢私相授受,招惹陸寒川那活閻羅!他樹敵無數,心狠手辣,你是想將我沈家滿門拖入地獄嗎?”
“先被退婚,後行為不檢,我沈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稍後他會過府,你親自去跟他說,退了這門親事!”
我看著裙擺上的茶漬,心頭一片冰涼。
輕聲問:“父親,女兒該如何回絕陸大人?”
一旁的繼母柔聲開口,她原是妾室,母親去後才被扶正,這些年兒女雙全,地位穩固。
隻有我記得,母親臨終未能瞑目的雙眼。
她慈眉善目地道:“這也不難。我娘家有個侄兒,為人忠厚,不介意你被退過婚。等陸指揮使來了,你便說已與我侄兒定了親事,也好全了彼此顏麵。”
我身後的周嬤嬤倒吸一口冷氣。
府中誰人不知,主母那娘家侄兒,是個嗜賭成性、相貌猥瑣的浪蕩子。
父親沉默,便是默許。
荒謬之下,我竟生出一種奇異的平靜。
隻是在想。
十數年,我恪守孝道,謹言慎行,努力符合一個大家閨秀、將門虎女該有的一切,究竟哪裏錯了?
會落到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