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底是因為擔心許臨越的身體。
還是想最後看一眼溫暖為另一個男人的焦急擔心。
才會跟過來醫院。
我也說不清楚。
走廊上,鼻尖灌入消毒水的氣味。
不費工夫找到許臨越的病房。
好巧不巧那扇門是虛掩著的。
足以讓我看得清清楚楚。
許臨越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右腿打了石膏。
整個人帶著些病弱的疲憊。
溫暖站在他麵前,聲音裏滿是焦急: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幹什麼?你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你......」
「許臨越!」
溫暖低吼出聲:
「你還說這些幹什麼?那天我們不是已經互相......表明心意了嗎?你明知道......」
「夠了。」
許臨越閉上眼:
「那天是我一時衝動,請你不要......放在心上,現在我已經想清楚了,星默從十五歲起就在我身邊,叫了我整整十年的哥哥,我絕不可能傷害他,也不允許你傷害他,所以,必須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你擺正心態,回到星默身邊去,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尾音裏的哽咽出賣了男人的言不由衷。
也讓溫暖一瞬間淚如雨下:
「臨越,不......我求你別這樣說......」
許臨越轉頭,避開他的目光:
「我已經做好決定了,你回去吧。」
女孩的背影狠狠顫抖了一下。
然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般長出一口氣:
「好,你現在剛出車禍,身體不好,這些事就先不提了。」
「但我必須親自照顧你,看到你好起來,我才能安心。」
說著他她舀了一勺粥,耐心吹涼,送到許臨越嘴邊。
許臨越無視,她就繼續從另一個方向遞。
來回好幾次,許臨越突然情緒崩潰,一甩手打翻了碗和勺子:
「溫暖,你有毛病嗎?說了別纏著我!你走行嗎?」
我知道。
許臨越從來不是亂發脾氣的人。
更不可能對溫暖這樣。
他如此,無非就是想逼走她而已。
可溫暖隻是淺淺笑了一下。
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你可以不喝,但我也想告訴你,你請的護工剛才被我解雇了,你還要請,我就守在這裏,來一個我趕走一個。」
「你手上還有針管,不方便,沒有護工照顧你吃喝,又不讓我喂,你就隻有挨餓的份兒了。」
說著她用手背輕輕貼了貼許臨越的額頭,給他拉好被角。
然後坦然地坐下。
拿過一個蘋果,細致地削起來。
我站在門外陰影裏。
像一座靜止的雕像。
如此溫和卻固執的心意。
溫暖......是真的很愛他吧......
許臨越眼眶濕潤,聲音也軟下幾分:
「暖暖,你不必這樣。」
「我知道。」
溫暖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
抬眼深深地看著他:
「我知道不必,但我想。」
四目相對的瞬間。
病房變成了晚霞包裹下開滿鮮花的山坡。
漫山遍野的溫柔。
此刻我終於確定。
那個睡著後,也要緊緊抱著我。
把臉埋在我頸窩,嘟囔著「星默,你真好」的女孩,徹底消失了。
我不忍再看。
轉過身,安靜地離開。
兩天後,我獨自一人趕往機場。
半開的車窗灌進陣陣晚風。
過往的一切像走馬燈在腦海中快速流轉。
一歲,母親嫌父親窮,拿了家裏所有積蓄偷偷離開。
三歲,父親第一次喝醉酒,將還沒有凳子高的我痛打一頓,三天爬不起來。
五歲,因為沒有及時給父親打酒,在雪地裏跪了一晚上。
睫毛上的霜沉甸甸的,壓得我幾乎直不起身子。
八歲在社區和婦聯的幫助下終於有學上。
可常常被其他小朋友排擠欺負,活得像個鬼。
十歲被野狗突襲,咬到渾身血肉模糊。
沒人管我,隻能自己拖著最後一絲力氣爬回家。
十五歲,許臨越將我護在身後,暗戀已久的溫暖替我擦拭掉人生的血汙。
我的人生從此有了獨屬於我的光。
讓我想好好活下去。
十七歲,少女臉上難掩羞澀,目光卻滿是愛意和堅定......
二十五歲。
我將遠赴南極。
其實我很慶幸,還能為你們做點事。
因為你們曾給過我一場盛大的春天。
如今,我也隻想讓你們永遠明媚,永遠快樂。
所以,我心甘情願離開。
再見,許臨越。
再見,溫暖。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