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我去了劇院。
化妝師在我臉上掃著粉,卻終究壓不住我的病態。
我婉拒了她好意遞來的一頂假發。
默默注視著鏡子裏的自己。
白色舞裙,淡粉舞鞋。
我的夢想,初初萌芽就被斬斷的夢想。
小時候,姐姐學芭蕾。
我總愛偷摸藏在門後偷看再跑到後院去跳。
我享受跳舞帶給我的雀躍,讓我宛若新生。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裴景深。
他被傭人帶著進來。
陽光照著十八歲的少年,嘴角那抹淺笑一直掛著。
“你跳起舞來很漂亮。”
下一次來時,他偷偷送了我一條舞裙。
我欣喜至極,直到被姐姐意外發現。
她哭著問我是不是裴景深送的。
我沉默了,無從辯駁。
媽媽這個時候進來,親手撕碎了我套在身上的舞裙。
扇了我好幾個巴掌不停咒罵我。
在姐姐的哭聲和媽媽的罵聲中我好似明白了那天裴景深欲言又止的一句話。
“可再漂亮也比不過你姐姐。”
最後,我破敗躺在一片狼籍中。
哭到沒了眼淚,偷偷將衣服補好。
壓進了箱底,再也沒拿出來過。
直到後來我和裴景深結婚再到他出軌那年。
沈佳雪翻出了那條破爛的舞裙,不悅嘲諷我。
“醜小鴨也想當白天鵝嗎?”
沈佳雪比我更像姐姐,她驕傲、自信是太陽。
而我木納、無趣,宛如一潭死水。
裴景深因沈佳雪的不悅蹙了眉。
他要哄她開心,就親手接過保鏢遞來的鐵棍一下又一下。
砸斷了我的腳筋。
滿眼的血和淚混雜,我痛的哭不出聲。
不知是腳上的傷口疼,還是心臟那塊更疼。
到了如今,哪怕複健治療我依舊無法承擔一支舞的強度。
可生到死時,便能回光返照。
我也想用最後一支《天鵝之死》送自己最後一程。
舞台的聚光燈亮起,彙聚在我的身上。
立足,踮腳,旋轉,跳躍。
我真不甘心啊。
裴景深也在台下,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我,一刻不停。
我看到他了,也在後台看到了沈佳雪。
我想如果不是陪她,我們這一生都不會再見。
一舞畢,我收獲了如潮水般的掌聲。
退到後台時,我的臉已經白到宛如一張紙。
腦中一陣又一陣眩暈向我侵襲而來,翻遍了帆布包。
我忘記帶藥了。
我強撐著身子要回去,卻在半路被紅著眼眶的沈佳雪攔下。
“許絮,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你明明都走了,為什麼還要出現!”
“你知道嗎?裴景深不會愛你的,他愛我隻愛我!”
我無視了她的話,從她身側繞過。
隻想快點回家吃上藥。
癌帶來的疼痛遍布了我的全身。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額角也沁了汗。
太痛了,太痛了。
可沈佳雪不願,她極力擋住我的去路。
一頂要和我辯個明白。
“許絮,我不會放過你的!”
“許絮,你就是賤!”
手撐著牆麵,我勉強站穩。
這兩句話多熟悉,她剛被裴景深帶回家裏時也是這麼對我叫囂的。
沈佳雪不同於我,她和姐姐一樣是家裏嬌養長大的女孩。
天不怕地不怕的,說不放過我就真的沒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