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姐的話像記響亮的耳光,將我扇醒。
這才驚覺,這三個月來他安靜得反常。
沒有新歡要求登報,更沒有深夜致電。
我竟遲鈍至此,連他換誰都後知後覺。
翻出這季所有報紙,終於找到答案:
梁佩珍,紅館舞女。
大他七歲,內地人。
照片裏她倚在他懷中,眉眼坦蕩。
不似前九十九號那種精致的皮像。
卻又說不出哪裏相似。
隻覺心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震驚慌亂之餘,我想起那假鱷魚皮包。
隱隱猜到了什麼,連夜請來鑒定師。
結果是意料之中的驚駭。
衣帽間整麵牆的包包,大半都被調換。
相熟的典當行老板翻出賬本:
“有位梁女士近期常來,出貨很急。”
我怒火中燒,燒盡了理智。
破天荒攪亂靳柏言的約會:
“帶她來太平山,立刻馬上!”
背景音裏還有爵士樂,他回了句:
“江蘅蕪,你幾時學會查崗了?”
我忍住幾乎窒息的痛。
甩出鑒定報告和當票。
他們卻並肩站著客廳裏。
像麵對大棒的苦命鴛鴦。
梁佩珍竟坦言承認:
“是我換的,靳太好眼力。”
我轉而瞪著靳柏言。
希冀他還我個公道:
“要麼我報警,要麼你斷幹淨。”
他卻嗤笑一聲,眼神涼薄:
“兩個都不選。”
“阿珍家境不好,你又不是不懂。”
他給出了他的選擇。
是隨手寫了張支票。
“別鬧,算我賠你,明天自己去買。”
而後,他摟著梁佩珍離去。
說我變得斤斤計較,讓人見笑。
梁佩珍賠了個毫無歉意的不是:
“對不住,靳太。”
支票輕飄飄地飄到我腳邊。
那一瞬,我悲慟絕望至極。
原來,我早從白月光變成了魚眼珠。
不是錢在哪裏,愛在哪裏。
而是心在哪裏,愛才在哪裏。
後來發生的事,我有些記不清。
隻記得港媒報道他們去深水埗。
他們像對平凡夫妻一樣逛廟街。
那些獨屬我們當年患難的回憶。
如今全成他們甜蜜的戀愛佳話。
而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總在生悶氣,總歇斯底裏。
會半路堵他們去路,讓他們難堪。
會半夜打電話查崗,擾他們興致。
我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婆子。
以至於靳柏言難以理解地問我:
“你這次為什麼生這麼大氣?”
“以前那些對象要錢要名,你都沒放心上。”
是啊,我以前很大度得體。
因為那時你的心在我這裏。
可靳柏言望不見我的痛苦。
還在難得回家時哄睡我說:
“蘅蕪,阿珍真的好特別,你別和她計較。”
“她不像你們,不要錢,也未覬覦靳太位置。”
“我問她想要什麼,她說隻想跟我學做生意。”
那一瞬,我恍然大悟。
我和九十九個影子,不過是點綴夜空的月亮星子。
而梁佩珍,才是他心頭永不墜落西山的滾滾紅日。
自此,我再也沒鬧過,也不想再鬧。
他說要送她去歐洲讀商科,我說可以。
港媒寫他們是神仙儔侶,我隨手翻過。
心死就是這樣。
不悲不恨不怨。
我靜靜地收好桃木匣子,準備好離開。
一個月後。
靳柏言回港,風塵仆仆地趕回太平山。
本應燈火通明的別墅,此刻黯淡無光。
他隱隱有些難安,攥緊口袋裏的粉鑽。
打開大門呼喚我:
“蘅蕪,你去哪啦?我買到了最大的粉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