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安安的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在大伯家跟狗搶食的時候我不覺得難受。

大伯對外說我爸媽不要我的時候我也沒那麼難受。

哪怕是讓人賣了我，我也半夜燒了那戶人家的房子逃了出來。

可現在我很難受。

陸雲琛從那天起就對我埋下了仇恨的種子，處處跟我不對付。

最開始是撕爛我的衣服，燒毀我的作業。

再到後來往我水裏下藥，小到泛紅起疹，大到昏迷腹瀉。

最後，他開始變本加厲的往我鞋子裏放圖釘，我杵了一星期的拐杖。

我一開始忍著，因為我也覺得我有罪。

但是我不覺得我應該為了陸安安賠上自己這條命。

所以在他威脅到我生命的那一刻開始。

我毫不猶豫的開始反擊。

最嚴重的一次爆發，是在飯桌上。

媽媽癡癡地望著我的臉，訥訥開口叫了聲安安。

陸雲琛像被踩到了尾巴猛地跳腳：

“她不是安安姐，她不是！安安姐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她就是個殺人凶手！”

說著起身要打我，我提前一腳把他踹在地上。

他爬起身拿起盤子裏的刀朝我捅來，被我抄起紅酒瓶砸了回去。

媽媽本就精神脆弱，被這麼一刺激，抱著頭痛苦的鑽進餐桌底下。

爸爸強製性把陸雲琛關進房間反省。

出來卻發現，我已經用刀當著媽媽的麵把自己的臉劃拉的麵目全非。

陸雲琛隔著屏幕，死死盯住那個瘦弱，堅定，又麵帶笑容開口說自己要記錄第一次跑步的陸安安，看著她滿足的軟倒在地上大笑。

他從來沒見過陸安安還有這麼情緒外放的一麵。

“怎麼會......怎麼會是安安姐自己提出要去跑步的。”

他踉蹌著站起來，後退一步。

“不，不可能。”

他聲音細若蚊呐，充斥著痛苦。

“陸安然那個賤人最是詭計多端，這錄像肯定有問題！”

畫麵再次轉動，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

爸爸受不了家裏壓抑的氛圍，某一天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再也沒回來。

畫麵裏是我提著水果去精神病院看望媽媽。

她已經認不出我是誰，隻會看著我傻傻的笑。

偶爾會開口和我說說話，我們就這樣以熟悉的陌生人的身份，彼此聊天。

我覺得，這樣也好。

視頻很長，我去了很多次，在陸雲琛那不要命工作的五年裏我從未間斷過。

或許是回光返照，媽媽突然有一天伸手摘下了我的口罩。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我毀容的臉上，燙的我心頭發顫。

“安然，對不起。”

“媽媽知道，安安的死不能怪你。”

“是媽媽膽小懦弱，找不到發泄口，任由這麼多年不屬於你的罪名扣在你頭上。”

“對不起寶貝，很多事情都對不起......”

視頻的最後，是我將媽媽下葬在陸安安身旁。

陸安安旁邊，我也給自己留了塊墓地。

陸雲琛僵硬地坐在電腦前，手指不斷地來回打動進度條。

他反複的看一遍，兩遍。

仿佛他的大腦無法處理這個事實。

他的臉色由震驚轉為煞白，最後變成一種死灰。

我靜靜地飄在空中，如鯁在喉。

很想衝到他麵前狠狠的嘲笑他：

“陸雲琛，你也不過如此啊，一如既往地沒出息！”

可我做不到了。

陸雲琛驟然起身，將電腦掀翻在地，歇斯底裏地衝著身邊的手下咆哮：

“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陸安然找到！”

“她以為光憑這些不知真假的視頻就能讓我放她一馬嗎？做夢！”

“如果找不到她逃去哪裏，你們也別幹了！”

手下領命紛紛散去，我氣得在陸雲琛背後張牙舞爪。

就在我準備開口好好罵出這麼多年的怨氣時。

幾個身穿警服的人強硬穿過人群，將出發的手下控製住。

我在警校的老師走到陸雲琛麵前，沉痛開口：

“陸雲琛，這是你姐姐陸安然的遺物，你是她唯一我們能聯係上的親屬。”

“她在‘向陽’行動中為我們提供了關鍵線索，卻也因此暴露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