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呼吸越來越弱，眼皮重重地往下墜。

這時，媽媽施舍給我的老人機響了。

我伸出胳膊在逐漸變冷的血裏動了動，努力地去觸碰手機。

可手接觸到老人機的一瞬間，電話匆匆掛了。

“哢”的一聲，脊柱傳來鑽心的疼，好像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脊柱中間流出來。

我的脊柱被輪椅壓斷了。

記憶回到三個月前。

我拿著中戲的錄取通知書找到媽媽時，她正在給姐姐煲藥。

“媽媽，等到了京市，我就再也不會惹姐姐不開心了。”

媽媽舉起我的錄取通知書，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光亮。

可在聽到姐姐的哭喊時，那抹光亮轉瞬即逝。

“憑什麼永餘可以上大學，而我卻要一輩子被關在家裏！”

“我和廢物有什麼區別，早知道我這麼沒用，你為什麼還要生我！”

姐姐抓起水果刀，拚命朝腿上紮，鮮血染紅了媽媽給她買的新裙子。

媽媽奪下水果刀，冰冷的刀尖指著我的胸口。

“你怎麼這麼壞！和你那個畜生爸爸一樣！滾出去！”

說著她打了120，把姐姐抱在懷裏，不停地抹著眼淚。

那一瞬間我竟然有點羨慕姐姐，因為媽媽從來沒有為我掉過一滴眼淚。

“千金乖，媽媽答應你不讓她讀書。”

我並沒有把媽媽的話放在心上，而是找了一份奶茶店的兼職，滿心憧憬著大學四年的生活。

這一次，誰也不能鎖住我的人生。

可那天晚上，媽媽開著車直直地衝向我。

刺眼的車燈紮進我的眼睛，我被媽媽撞飛，重重地砸到了垃圾桶裏。

媽媽讓醫生截肢了我的雙腿，又去學校簽了退學申請。

她溫柔地摸著我的臉，第一次對我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冰冷：

“你終於和你姐姐一樣了，現在公平了。”

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

我忍著痛苦，抬起還能動的食指，把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

終於我的指尖敲在了電話接通鍵上。

“林永餘，你反省好了嗎，千金隻是想關心你，可你為什麼還要欺負她？”

聽筒裏傳來媽媽冰冷的質問。

“我給你報了畸形秀馬戲團的培訓，千金想看花瓶女孩，你在她生日那天表演給她看。”

“隻有把千金哄開心了，你才能贖罪，你要知道自己虧欠我們太多了。”

電話再一次利落地掛斷。

漸漸地我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一個勁地往外吐氣。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

可媽媽不會心疼的。

因為我隻是一個供姐姐消遣的玩具，玩具壞了，扔了她們也不會心疼。

我想起那年，我成了學校藝術團的團長。

名單公布的第二天，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我的私密照片。

有老男人直接找到我，露出一嘴黃牙，說要花錢買我嘗嘗鮮。

我在班長的幫助下，找到了私密照傳播的源頭，竟然是姐姐。

沒等我找姐姐，媽媽就衝到教室，當著所有同學的麵給我下跪。

“永餘，都是媽媽不好！你要是缺錢了可以跟媽媽講，不要再在網上賣私密照了，可以嗎？”

老師和同學們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我，我的大腦轟地炸了。

那天我成了全校的笑話，“浪蕩”、“校雞”的字眼安到了我的頭上。

媽媽把我領回家後，卻第一時間和姐姐高興地擊掌。

“祝我最愛的千金生日快樂，這份禮物喜不喜歡！”

我絕望地看著這對幸福的母女，在這個家裏找不到屬於我的一席之地。

媽媽把我拉到角落，冷著臉訓誡我。

“你姐姐的生日心願是想看你出醜，作為媽媽我沒有選擇。”

“她隻是愛玩，你從小臉皮就厚，我想這點小事你也不會放在心上。”

說著她給我切了一塊蛋糕，親手喂給我吃。

我流著眼淚，媽媽還以為我被她的母愛感化了。

她不知道，甜甜的蛋糕比刀片還要難以下咽......

我的喉嚨蠕動了幾下，血腥的味道布滿口腔。

好累好困，我的身體漸漸感覺不到疼痛了。

支撐著模糊的眼睛，我最後看了一眼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原來它這麼大，可是卻沒有我的位置。

連牆上的合照都隻有媽媽和姐姐的笑臉。

我慘淡地笑出了聲，無力地閉上眼睛。

媽媽，你最恨的孩子終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