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姐姐是天生的玻璃公主。

四歲那年為了搶我的小紅花，她摔到地上，骨頭像玻璃一樣碎了。

姐姐坐上了輪椅，我的玩具小馬、橡皮小人都被媽媽折斷了腿。

家裏再也看不到四肢健全的東西。

“都是因為你自私，毀了你姐姐一輩子！”

我成了最壞的罪人，從此隻能以跪著的姿勢出現在姐姐麵前。

老師說我很有舞蹈天賦，可舞蹈大賽上台時，媽媽卻當眾燒掉了我的舞鞋。

我擦幹眼淚，每天在學校的舞蹈房裏偷偷練舞。

我以藝考第一名的成績保送中戲時，媽媽看著姐姐泛紅的淚眼，用一場車禍奪走了我的雙腿。

“你終於和你姐姐一樣了，現在公平了。”

我推著輪椅一個人回家，姐姐敲碎了她的手腕，哭著向媽媽告狀。

“林永餘，你是人嗎？剛出院就想報複你姐姐！”

媽媽的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又狠狠地踢了一腳我的輪椅。

她推著姐姐匆匆趕往醫院，卻沒有看到我從樓梯上滾了好幾圈，撞向了牆角的櫃子。

裝滿許願星的玻璃瓶砸下來，玻璃碎片劃破了我的喉嚨。

看著散落一地的許願星，我吐了好幾口血。

我知道，那些願望再也不能實現了。

......

大塊的玻璃碎片紮進了我的喉嚨，溫熱的紅色液體不斷湧出。

我泡在鮮血裏，身體彎折成九十度。

輪椅死死壓著我的頭，我努力想把它推開，可是卻發現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

“媽媽......救救我......”

母女連心，可在媽媽眼裏，我是這個家裏不該出現的罪孽。

我出生那天，爸爸和別的女人一起消失了。

後來我越長越像爸爸，媽媽恨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姐姐。

就像她給我取的名字——林永餘，永遠多餘。

“永餘，我跪下給你磕頭好不好，我已經失去了兩條腿，不能再失去我的手了。”

姐姐林千金嚎啕大哭，眼看就要從輪椅上滾下來。

媽媽心疼地抱住她，不由分說就給了我兩巴掌。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惡毒的孩子！”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張開嘴努力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放棄了。

在媽媽眼裏，我永遠是錯的壞的。

“要是千金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臨走前媽媽狠狠地踢了我一腳，輪椅的製動閥沒有打開，我踉蹌著在樓梯上滾了好幾圈。

又玻璃罐結結實實砸了個準。

滿滿一罐子許願星隻寫著三個願望：

我想讓姐姐恢複健康，想讓媽媽喜歡我，想成為一名舞蹈家。

它們被血泡爛了，我想起有人說過，被弄臟的願望就再也不能實現了。

可我的願望好像早就死了。

我從小就喜歡跳舞，不過在家裏我隻能跪著，晚自習下課後我就跑到學校舞蹈室偷偷練舞。

忽明忽暗的燈光灑在我的身上，鏡子裏的我像極了一隻翩然飄飛的蝴蝶。

有的時候我忍不住想，如果真有下輩子，我要做一隻蝴蝶，再也不要做人了。

為了那場省級舞蹈大賽，我準備了很久。

可上台的時候媽媽突然衝上來，當著所有人的麵薅著我的頭發，扒掉了我的舞鞋和舞蹈服。

我捂著身子，哭著縮到角落，卻被她拉出來曝光在聚光燈下。

“各位老師對不起，我的女兒林永餘天資蠢笨，不配在舞蹈大賽上丟人現眼。”

她把我拽回家，掐著我的脖子質問我：“明知道你姐姐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你還故意刺激她！”

“你是想把你姐姐逼死嗎，怎麼這麼歹毒！”

姐姐舉起她手裏的保溫杯，瘋了一樣朝膝蓋上猛砸。

“都是我不爭氣，但凡我不是個殘廢，就能和永餘一起跳舞了。”

“都怪我拖累了永餘！我還不如死了算！”

媽媽流著眼淚攔下了姐姐，罵我是心機女，是她這輩子的汙點......

記憶像刀片一樣淩遲著我的心臟。

淚水從我的眼角流出。

媽媽不知道，為了舞蹈大賽，我在舞蹈房裏忍著眼淚獨自排練了多少個夜晚。

我好想告訴她，我不是蠢貨，在進入省賽前，我已經拿到了全市第一名。

我好想告訴她，那天是她的生日，我想贏下一等獎作為送給她的禮物。

參賽舞蹈的名字是《媽媽》。

“媽媽......”

我囁嚅著喊出這兩個字。

可世界上最偉大的兩個字，卻化成了最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我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