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枯坐了一夜，天亮時意識到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眼珠轉動，進了內室拿著妝匣去找了門外看守的嬤嬤。

“嬤嬤，求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臉上滿是淚痕，眼睛裏盛滿了懇求。

嬤嬤麵露不忍，接過匣子，嘴張了張又沒說出來。

我看出她的為難，又把自己頭上的釵環全摘下來遞給她。

“奴婢也是聽說，將軍在戰場不知道被從哪突然冒出來的靈雁夫人所救，蕭夫人自稱天命女，隻要娶了她就能......”

嬤嬤說到這又有些忌諱，聲音放低麵上都是忌憚，“就能助將軍登上帝位。”

“將軍傷好後靈雁夫人在軍中就以夫人自居，將軍凱旋回朝，大殿上皇上問他要什麼賞賜，將軍脫口而出要娶靈雁姑娘為平妻，還要賜她一品誥命。”

“這......這太荒謬了。”

我被這個消息驚得後退兩步，握著嬤嬤的手緊了又鬆。

“夫人看開些，依我看，將軍早晚會看清靈雁夫人的真麵目的，您會沒事的。”

嬤嬤或許是看出了我臉上的窘迫安慰道。

我忍不住覺得悲哀，又覺得是早晚的事。

其實早就該看清的，這次出征前謝振軒三番兩次的對皇上不敬。

不止私下裏言語間三番五次的冒犯聖顏，甚至在宮宴上當著眾人的麵不跪皇上。

有了蕭零雁這個所謂天命女的加持，還不是膽子更大。

我張嘴還想問什麼，蕭靈雁就帶人撞開了我的院門。

“我可是聽說姐姐新的院落就在湖邊，可是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呢，如今我閑著也是閑著，這不來幫姐姐移栽了。”

蕭靈雁扭著腰走進我的院子，一招手，花匠們就開始拔我的茉莉。

“不，你們不能拔我的花！”

這些花是謝振軒當年為求娶我，特意將我喜歡的茉莉栽種滿園，說讓我一推開窗就能看到，賞心悅目。

他還說種滿茉莉，願君莫離，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念想了。

“蕭靈雁，你發賣了我的丫鬟，又把我囚禁在這裏，現在連我的花都不放過嗎？！”

“姐姐說什麼呢，我隻是在幫姐姐移花。”

蕭靈雁語氣極為無辜，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要不是我親身經曆，恐怕我也要被她哄騙了。

我想製止下人們，可我現在過得連曾經的丫鬟都不如，我又能指揮得動誰呢？

眼睜睜看著茉莉花叢變得隻剩下黃土漫天和地上星星點點被人踐踏的白，一如我現在的處境，誰都能踩幾腳。

我生氣卻又無可奈何，任憑紅色彌漫上我的眼球。

“哎呀怎麼回事，你們這些下人做事怎麼這麼不當心，都說是移栽了，怎麼把花園踐踏成這樣，還不快出去？”

蕭靈雁像是才看到滿院狼藉，佯裝生氣的斥責了下人又假惺惺的和我道歉，“對不起啊姐姐，我沒想到下人做事如此不當心，還請姐姐大人有大量，饒我一命。”

蕭靈雁看到我臉上的屈辱，似還不夠解恨一般繼續往我心上捅著刀子。

我終於忍不住憤怒的衝上前，抬起手就要扇。

“啪”一聲，我的頭歪了過去。

“振軒，你可算來了，我隻不過是聽你的話相幫姐姐移栽，是下人做事不當心毀了姐姐的花園，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沒想到姐姐這麼生氣，竟然要扇我。”

我抬起臉，洇出血的嘴角看著有些可怖。

“謝振軒，你竟然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打我？”

我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受傷的嘴角張合有些困難，但還是擋不住我對相愛十年夫君背叛的控訴。

“你背叛當初對我父親的承諾，在大殿上公然要求娶平妻，折辱我，將我的麵子踐踏，如今，還要為了她打我？”

謝振軒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蕭靈雁立馬哭訴。

“都怪我，我不該自作主張移栽姐姐的花，讓你們不睦都是我的錯，姐姐你打我吧，隻要能消氣，怎麼打都行。”

蕭靈雁適時的哭泣，通紅著眼眶上來拿著我的手就要扇的動作，成功磨滅了謝振軒最後那點愧疚。

“女主氣運值吸收百分之三十，觸發信任危機。”

“又來了，又是這招。”

他一把將人撈進自己懷裏，指腹擦著蕭靈雁臉上不存在的淚珠，麵上愧疚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舍得讓你受苦。”

“我從珍寶閣帶了最新的首飾，就在書房，你先去看看？”

看著謝振軒小心翼翼的哄著蕭靈雁，我的眼淚又開始掉下來，曾經他惹我生氣，也是如此溫柔小意的哄著我，可如今，我不過是一個可以被人隨意處置的孤女，時移世異，心中鈍痛不已。

謝振軒哄著蕭靈雁出去，轉頭間臉上的心疼就轉換為狠辣。

“來人，夫人為人惡毒，上拶刑，給我好好治一治她身上的毛病！”

我被下人拉著控製在木凳上，纖纖玉指被塞進空隙，行刑的下人們用力到麵部猙獰，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奸佞小人。

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偏心到如此地步？

蕭靈雁毀了我的花園，發賣我的丫鬟，言語間對我滿是不敬，而我不過是打一下，就變成了惡毒。

“啊！”

我疼的手指忍不住蜷縮，額頭直冒冷汗，十指連心，拶刑簡直是世界上最惡毒的懲罰。

回想起三年前中秋節，我聽說親手給愛人做月餅吃，就會一輩子團團圓圓。

我親自下廚，從和麵學起，一步一步做成送到他麵前。

謝振軒看著我燙出泡的手，紅了眼眶，臉上滿是心疼。

“你的手是用來彈琴作畫的，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就好了。”

我不說話隻是幸福的傻笑。

可三年後的今天，馬上又是中秋了，謝振軒卻命人對我使用拶刑。

我疼的好像出現了幻覺，恍惚間看到當年元宵節，在放滿河燈的護城河邊，謝振軒拿著為我贏來的兔子燈，說一輩子不會負我。

一陣風吹來，花燈滅了，我也被疼痛帶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