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明珠出院後,第一件事便是將主臥掛的那幅婚紗照燒了。
她找人在庭院支起一個火爐,將一幅一幅相片、書信,全都扔進去。
明黃的火焰照得她臉頰通紅,眼尾也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褐色的瞳孔倒映著一張張靦腆青澀的笑臉,他們被火舌 舔上,最後化作一捧黝黑模糊的紙灰。
傅明聲下車回來,剛好就撞見這一幕。
他看著阮明珠冷心冷情的樣子,忽然一陣心慌意亂。
“明珠,你在燒什麼?”
可她充耳不聞,仍是一張一張地燒著。
傅明聲再走近些,便看清那些舊物。
他有些語無倫次:“你把它們燒了幹嘛?!這可是......”
阮明珠冷冷地打斷他的話:“看著礙眼,不要的東西燒了就燒了!難道你還要嗎?”
傅明聲與她對視,總覺得她口中“不要”的東西並不是這些相紙、信件,而是......
他逃避地拒絕深究下去,隻是惱怒地告訴她:“沒經過我允許,誰給你的膽子?不能燒!”
他們兩廂站著,互不相讓,隱隱地對峙著。
阮明珠冷笑一聲,幹脆抱起箱子,全部傾倒進火爐裏。
火舌如饑似渴地舔舐著這些曾經的回憶。
酸的、甜的、苦的,五味雜陳。
傅明聲目眥欲裂,不顧體麵,直接將手伸進火爐裏去搶下。
這些都是他們共同的回憶,阮明珠沒有資格私自處置。
這個他要的,那個他也要!
疼痛很快蔓延開來,燒焦的熏味令他嗆得難受。
可他依舊飛蛾撲火般地伸進火裏,搶出、又伸進、又搶出。
老管家見狀忙上來拉住傅明聲,看著他燒得恐怖的手,又氣又急,不停地歎氣。
“何必做到這樣呢?”
“好好的,何必呢?”
他一語雙關,所有人都聽懂了,但沒人敢直白地戳破。
阮明珠頭也不回地轉身回到客房。
傅明聲連自己的手都沒看一眼,一雙眼睛就死死地黏住阮明珠。
他的直覺向來無往不利。
這次他察覺到了——
阮明珠要離開的信號。
於是他徹夜不眠地重新部署安保、京市對外的交通樞紐。
可他千防萬防,殫精竭慮,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唯一沒防住的其實在家裏。
晚上,傅明聲主動帶著寢具來到客房。
看到阮明珠仍舊躺在上麵,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主動求和地開口:
“我把她送走,這裏還是你我兩個人的家。”
“明珠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明天就搬回主臥吧。”
阮明珠翻了個身,離得他更遠些。
這一舉措狠狠刺激了傅明聲本就敏感的神經。
“躲什麼?”
“我們是夫妻,睡在一張床上怎麼了?”
阮明珠抬腳踢開他,怒斥:
“滾開!”
傅明聲抓住她的腳踝,傾身赴上。
她下意識雙手掩護小腹,傅明聲眼底微暗,裹著紗布的右手順著腰線撫上她的小腹。
聲音微啞:
“護著什麼?這麼寶貴?”
阮明珠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
傅明聲心生疑慮,想要再深究時,電話忽地響了。
“阿聲!家裏突然闖進一堆窮凶極惡的人要把我的手砍了!你快來!啊——”
電話戛然而止。
傅明聲非常清楚一雙手對一個畫家而言有多重要!
他垂眸與阮明珠相視。
而阮明珠還沉浸在剛剛差點被發現的驚險中,微表情很是心虛。
傅明聲太了解她了。
這份默契卻害了他。
於是他先入為主地認為阮明珠是因為找人砍許莉的手而心虛!
阮明珠的手被死死攥住。
“我都已經送她走了,為什麼你還咄咄逼人呢?!”
“你什麼時候惡毒到這種程度了?!先是逼她墮胎,再是斷她的雙手!”
“你難道不知道一雙手對畫家而言有多重要嗎?”
被突然劈頭蓋臉一頓批,阮明珠愣了,久違地覺得很委屈。
她手腕生疼,想甩開,卻被捏得更緊。
傅明聲臉色陰翳地警告她:
“如果許莉的手有什麼事的話,你就原模原樣地償還給她!”
阮明珠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心如死灰道:
“我的辯解在你眼裏就是狡辯,那你還問什麼呢?”
“你再拖晚點,她說不定被砍成臊子了呢!”
她捂著被勒紅的手腕,抬頭看著那個匆匆的背影,一滴眼淚都沒掉。
要離開的人,不會大吵大鬧,隻會尋個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然後。
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