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像一個無法掙脫的影子，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們回了家。

那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此刻卻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和刺骨的寒冷。

偌大的房子裏，聞不到一絲悲傷的氣息，反而處處都洋溢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喜悅和輕鬆。

奶奶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在廚房裏忙活著，砂鍋裏燉著的雞湯“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香飄滿屋。

那是特意給林薇補身體的。

爸爸陸哲則拿著一塊軟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家具，甚至把家裏所有帶尖的桌角都用防撞條包了起來。

生怕磕著碰著他心尖上的那個寶貝。

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輕鬆。

仿佛隻是丟掉了一件穿舊了的衣服，而不是失去了一個剛剛為他們獻出生命的“女兒”。

晚上，等林薇在房間裏睡下後，他們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商量怎麼“處理”我。

“一個小丫頭片子，骨灰也別領回來了，晦氣！”

奶奶嗑著瓜子，滿不在乎地吐著瓜子皮，那張刻薄的臉上滿是嫌惡。

“回頭找個山溝溝，隨便挖個坑埋了就行，千萬別辦什麼葬禮，影響咱們家的運勢，也別讓小薇知道了心裏不舒服。”

我看著她那張老樹皮一樣的臉，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的嘴。

爸爸點了點頭，竟然深以為然。

“媽說得對，就這麼辦，省得麻煩。”

他喝了口茶，又說：“對了，她那個房間也該收拾收拾了，我一直想要個書房，地方都看好了，正好把那間房改出來。”

“行，明天我就把她那些破爛玩意兒全都扔出去，看著就心煩。”

我的房間......要被改成書房了。

我那些珍藏的漫畫書、玩偶、還有我親手畫的畫......全都要被當成破爛扔掉了。

在這個家裏，我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將被他們如此輕而易舉地抹去。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用我的命換來的一切！

憑什麼你們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商量著如何抹掉我存在過的痕跡！

恨！

我好恨啊！

滔天的恨意像黑色的火焰，瞬間將我的靈魂點燃，幾乎要將我撕成碎片。

我發瘋似的衝向茶幾，想要掀翻奶奶放在那裏的那碗滾燙的雞湯。

我要燙傷他們！

我要讓他們也嘗嘗這錐心刺骨的痛苦！

可是，我的手，卻一次又一次地從那個青瓷湯碗的實體中穿了過去。

我碰不到任何東西。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談笑風生，什麼也做不了。

這一刻，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又如此的怨恨。

我對著天花板無聲地嘶吼。

我發誓，我就是變成厲鬼，永世不得超生，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兩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