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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

第1章

風波驟起跨海橋

001號奧迪車飛馳在長平市的主幹道上,市委書記吳勝利根本無心欣賞車窗外這座新崛起的現代化大都市的景色,他陷人沉思之中。

十分鐘前,他在市委會議室主持召開關於如何進一步查清長平市國家重點企業長平鋼廠腐敗問題的會議,卻接到了長平跨海大橋突然倒塌的噩訊,他當即中止會議,驅車前往跨海大橋。

市委辦公室主任程梅英和秘書長儲衛星坐在車的後排,望著鐵青著臉的吳勝利,兩人相互看了看,各自無話可說。

跨海大橋是1998年6月24日竣工通車的。剪彩時,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曾在橋上乘興作詩。跨海大橋也是前任市委書記胡衛民的驕傲。他大膽采用民間集資的方式,修建了這座斜拉式大橋,在全國開創了民間集資修建大型橋梁的先例,為他的改革先鋒的光輝形象增添了傳奇色彩。

現在,這座作為長平市對外開放和體製改革的標誌性的橋梁垮了。胡衛民會怎麼想呢。長平市人民會怎樣想呢?省裏乃至中央會怎麼想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半年前,他吳勝利從省委秘書長調任長平市委書記,記得他上任時,省委書記章誌英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勝利,難為你了!”

他當時沒能弄清章誌英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正式成為長平市委書記,上任之後,才逐漸明白過來。當前官場流行套順口溜:一等秘書跟著跑,二等秘書湊熱鬧,三等秘書搞外調,四等秘書寫報告。如此說來,他從一個跟著領導到處跑的一等秘書變成了三等秘書,但外調有外調的好處,沒必要整天看著領導的臉色,揣摸著領導的心思去行事。不過外調的秘書一般都有兩種情況,其中一種是跟在領導身邊的日子久了,深得領導的器重,領導覺得應該好好提拔一下,也不枉跟了這麼長時間;另一種則是由於辦事不利,被領導放出來坐冷板凳。吳勝利自付當秘書那麼多年,從一個普通秘書幹到秘書長,行事小心謹慎,沒有辦過一件令領導頭疼的事,省委裏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是省委書記章誌英最得力的助手。

章誌英為什麼要突然放他外調,這個問題在吳勝利正式上任前著實苦思了一番,最後認定,他是屬於第一種情況。不管怎麼說,在原長平市委書記胡衛民上調之後,省委原先所考慮的諸多個人選中,他吳勝利並不在其中。許多人為了想補這個肥缺,不惜動用各種手段千方百計和省委決策班子裏的人搞好關係。誰知在具體決定什麼人去任長平市委書記時,章誌英說:“我覺得小吳不錯,讓他去鍛煉鍛煉吧。”就這樣一向話,長平市新市委書記的人選就成了吳勝利。雖然有不少人在背後議論,可省委書記開了口,沒有人再有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長平市在前任市委書記胡衛民的努力下,短短十幾年時間,由一個貧困落後的地級市變成一個改革開放典型的經濟繁榮地區,往日低矮蒼涼的平房被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取而代之,公司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胡衛民成功了,己是改革風雲人物的他調到了省裏,任人大常委會主任,把一個燦爛輝煌的長平市留給了隻有43歲的吳勝利。

在外人看來,昊勝利是因為深得省委書記章誌英的器重,才被派到這個在中國眾多改革地級市之中排名數一數二的地方去的,好像吳勝利撿到的是一個香噴噴的餑餑,孰不知這個香餑餑卻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長平市遠不是有些人所想象的那麼富庶,而是一個財政嚴重虧空的爛攤子。

就在吳勝利上任一個月後,原負責調查原長平市下屬源頭縣縣委書記趙德凱和長平鋼廠腐敗一案的市紀委書記王昌盛卻“意外”地遭撞車而成了植物人,吳勝利深感這起撞車事故背後有黑手,在命令市公安局長洪輝全力追查王昌盛撞車事件的同時,親自掛帥上陣,加大力度重點調查長平鋼廠的腐敗案。

兩個月下來,兩件事沒有任何進展,他深深體會到了長平鋼廠腐敗案背後的龐大勢力的

〞厲害〞。

在此期間,省委書記章誌英幾次打電話給他,要他排除一切困難,無論如何都要將長平鋼廠的腐敗案查清,國家投資十幾個億的重點企業,建成幾年競沒有產出一噸鋼來,這不僅僅是長平市的恥辱,也是全省人民的恥辱。在電話裏,吳勝利向章誌英保證,如果長平鋼廠的腐敗案不徹底查清,他甘願接受處分。

話說出去時容易,事情做起來難。原長平鋼廠的廠長許國泰負案在逃,書記廖雄嚴畏罪自殺,雖說有幾個科長、處長級的人物在押,可審來審去竟審不出半點有價值的東西。由於他剛到長平市上任沒多久,各方麵的人事都不太熟,工作很難展開。就拿他上任後開的第一個會來說,原定全市局級以止幹部全部參加,可到會的不過三十來個人,堂堂的市委書記在這些人的麵前,說話竟沒有半點號召力。

他憋著一肚子的火,心知這些人都是前任市委書記胡衛民一手提拔的,這些人隻對胡衛民惟馬首是膽,根本不把他這個新上任的市委書記放在眼裏。所以,吳勝利所麵臨的不僅僅是這樁大腐敗案,而是自己在長平市的威信,隻有有了威信,工作才能展開。然而,一個人的威信並不是那麼容易樹立的,他覺得有必要整一整了。經過一番紀律整頓撤掉了幾個局長之後,情況已有所好轉。王昌盛出事後,省裏從外地調了一個叫朱永林的人來任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朱永林上任後,三把火一燒,接連查處了幾個腐敗幹部。

昊勝利緊繃著臉,腦裏一片混亂。他還沒有接到橋垮傷亡人數的準確數字。

“快,快!”吳勝利催促著司機。轉過頭來對程梅英說:”程主任,其他部門的人都通知了嗎?”

“吳書記,都通知了。市政府安全辦、市公安局、市建委、武警中隊、市裏幾家醫院都緊急出動了。”程梅英滿臉肅然的答道。

“要馬上救人,馬上救人。采取一切措施,動用一切力量,把人員傷亡人數降到最小的數字。”

001號奧迪車駛出主幹道,向跨海大橋而去。這輛車是前任市委書記胡衛民的專車。胡衛民任人大主任後,這輛車便成了閑置物,吳勝利當時執意不肯坐這輛車。後來章誌英打

電話來問及此事,才不得不使用了它。

20分鐘後,吳勝利趕到了跨海大橋。一同趕到的還有市長孟楚庭和常務副市長雷新明等人,大家一看這陣勢,一個個臉色凝重,說不出話來。

“死了多少人?”吳勝利問負責現場求援工作的市公安局長洪輝。“經清理,共有48人,失蹤的人數因時間緊,還不能算出來。”

說話間,吳勝利來到了大橋邊。他站立的這邊大橋,還有二百多米沒有塔。而西邊的大橋已蕩然無存,殘缺的大橋像一把長劍直刺蒼穹。像在對蒼天發問:這是為什麼?大橋上那

些粗大而彎曲的鋼管像是在為因災難死去的人們鞠躬默哀。事故已采取了緊急措施,橋兩邊站滿了保衛人員,橋下的救援工作還在緊急進行。一輛輛救護車呼味而來,又呼嘯而去。吳

勝利走在抬著一個受傷嚴重的人的擔架旁邊往救護車那邊趕。

“吳書記,造這樣的橋,一年不到就垮了,這是犯罪,是犯罪啊。”傷者痛哭流涕地對吳勝利哭喊。吳勝利沒有吱聲,淚珠從他的眼中滾流而出,他無言地看著傷員被拾上救護車。’在這種時候,他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的呢?

〝嘀嘀…”身上的手機響了,吳勝利打開手機,一聽是胡衛民的聲音:“勝利,我是老胡,聽說跨海大橋垮了?”

〝垮了!死傷好幾十人啊!”吳勝利的聲音低沉起來。

“啊……”手機沉默片刻後,又傳來了胡衛民的聲音:〝抓緊救援工作,我馬上回長平。”

“誰的電話?”一旁的孟楚庭問。

〝胡書記打來的。”盡管胡衛民已調任省人大主任,吳勝利還稱其為胡書記。

“這麼快他就知道了?”

〝恐怕連中央都知道了。孟市長,這一下我們長平對上麵可不好交差了。”吳勝利痛心疾首地說。

孟楚庭的心比吳勝利還要沉重,跨海大橋的修建是在吳勝利還未來長平之前經市委常委數次開會審議決定修建的。大橋的倒塌,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長平市是改革開放的典型。在胡衛民任市委書記的年代,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一座座橋梁如彩虹當空舞。胡衛民最喜歡做的兩件事就是開工奠基和竣工剪彩,在無數的開工典禮和竣工剪彩中,造就了長平的輝煌,也造就了胡衛民的光輝形象,長平市的巨大變化使胡衛民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豐碑。

長平,這個處處閃爍著輝煌的畸型怪物,似乎是專門留給吳勝利的。

長平市的確存在著很多問題,從1996年以來,就開始出現財政赤字,胡衛民、孟楚庭要看看吳勝利的本事,他們處理不好的事,吳勝利能否力挽狂湘,回天有術?

誰知吳勝利大膽地行事,著重於整頓紀律,在撤掉幾個人

浮於事的局長後,首先拿長平鋼廠開刀,打響反腐倡廉的第一炮。

長平的改革成果受到了質疑,胡衛民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改革就必然要出現腐敗嗎?腐敗就能否定改革嗎?

現在,作為改革碩果的跨海大橋告別了這座美麗的城市,是否也是對昨天的輝煌的否定呢?

孟楚庭在痛苦的思素著,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他望著站在不遠處的吳勝利,從那張肅然鐵青的臉上,他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種危機,心裏不禁微微一顫。

市委會議室吳勝利望了望都已到齊的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抑製著心中的沉痛,緩緩地說:“請同誌們記住今天,1999年5月28日,這個黑色的日子,讓我們為那些慘遭不幸的死

難者默哀。”

吳勝利首先起身默哀,市長孟楚庭、常務副市長雷新明,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朱永林及其他到會的人都直立默哀。哀畢,吳勝利示意大家坐下,接著說:“跨海大橋的倒塌,是一樁嚴重的工程質量事故。我們市委對這次慘重事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死了那麼多人,直接經濟損失上十個億,我們怎麼向黨和人民交待,向死難者的家屬交待?我們現在要做的是

馬上成立事故調查委員會,由市委副書記、紀檢書記朱永林負責這件事,街底調查事故的原因,追查事故的直接責任人,再通過法律程序,對那些人繩之以法,並且成立事故善後小組,

對死難者的家屁表示慰問,並依法進行賠償。”

吳勝利對工作做了安排以後,語氣一轉,接著說下去:“跨海大橋的倒塌,說明了什麼呢?又給我們提示了什麼呢?都說我們是人民的公仆,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向人民負責。用什麼

負責呢?像今天的大橋倒場事故,我們用什麼負責?用我們的性命,用我們的腦袋嗎?在造大橋的時候,有誰想到過用性命用腦袋會擔保嗎?如果當初我們都用性命、腦袋擔保,跨海大橋還會垮嗎?這裏麵,不否認有人為的因素。”

不經意間,吳勝利的目光投在在孟楚庭臉上,隻那麼一刹那,孟楚庭什麼都感覺到了,他逃避似的將頭扭到一邊。

“跨海大橋垮了,我敢肯定地說,這起惡性事故的背後定有著最為黑暗的內幕。過去,王昌盛副書記在我沒上任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揭開長平的蓋子,當時我聽說市裏所有的人都是反對的,長平有什麼蓋子可揭?長平的形勢一片大好啊!昌盛書記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現在還是一個植物人,可凶手至今仍末緝拿歸案,幕後人仍逍遙法外,昌盛書記的血白流了。

“我不是拿跨海大橋做文章,來否定長平的改革•,否定長平的成績。改革歸改革,成績歸成績,但整件事的內幕一定要揭開,不僅僅是跨海大橋。”

“大家都知道,市各級部門的財政嚴重虧空,說出去沒有人相信,可這是事實,雖說抓了幾個人,判了幾個人,又有什麼用呢,根源在哪裏?我們必須尋找根源,徹底解決才行。”

孟楚庭聽吳勝利講完話之後,本想不再說什麼,也不知該說什麼,但畢竟事關重大,作為一市之長,不講句話是不行的,隻得作補充發言:“吳書記對工作的安排,己經很清楚了,大家

都要盡快落實執行。事故發生了,我們的心都很沉痛,但我們不能亂了思想,各部門的工作要正常開展。追查責任,調查事故是調查委員會的事,到時候該誰負責誰負責,該判誰的罪就

判誰的罪,誰都逃不了!”

吳勝利覺得孟楚庭的講話有些含糊,話中有話,似乎又有所指。他想到胡衛民馬上要來到長平,在這起事故的處理上勢必又要引發新的爭端,不禁眉頭微結,再一次發言:

“也許我剛才講得嚴厲了些,也許有些人誤認為我把矛頭指向前屆市委,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要明確地說,我們市委是有責任的,我是有責任的,我主持長平市委的工作已半年至了,為什麼不對全市的重大工程建設進行質最檢查?一座大轎說垮就垮了,並且就垮在我主持工作的期間,我沒有責任嗎?我要向省委檢討,並請示省委給我處分。人民的利益高於一

切,就算把我吳勝利撤了職,坐了牢,能抵得上四十多人的性命嗎?”

散會後,吳勝利把朱永林留在了自己的辦公室,孟楚庭則負責去做善後工作。

程梅英端來了兩杯茶,本想向吳勝利說些什麼,見朱永林在,猜想他們必定有什麼重要的話談,隻好又退了出去。

見程梅英出了辦公室,吳勝利才開口說:“朱書記,你調來長平也有幾個月了,接替王書記的工作也幹得很出色,也查出幾宗案子,懲治了幾個黨內的蛀蟲,可能你也領教了長平市的工作難度,形勢不容樂觀啊!在這次事故的調查上,你一定要硬起肩膀,不要被任何勢力所左右,一步一步地查下去,查到誰,處理誰,決不手軟。這次,我也豁出去了,不把事情弄清

楚,我決不罷休。還有長平鋼廠的腐敗案和王書記的車禍真相,都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朱永林嚴肅地說:“吳書記,請你放心,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王書記給我樹立了好榜樣,哪怕就是變成第二個王書記,我也在所不惜。可是我覺得這裏麵的問題太多太雜,難度很大。”

吳勝利拍了拍朱永林的肩膀:“都是料想之中的事,難度越大,就越要查到底,你大膽工作吧,王書記的悲劇不會在你身上重演,如果讓你成為第二個王昌盛,我吳勝利就是第三個。”

朱永林非常感動,緊緊地握了握吳勝利的手,雙眼濕潤地走出了辦公室。

吳勝利看了看了手表,己經快5點鐘了,想著還要去醫院裏看望傷者,慰問家屬,於是收拾起文件,準備離開辦公室。

程梅英又走進了辦公室,站在一旁,吳勝利拾頭問:“程主任,還有什麼事嗎?”

程梅英小心翼翼地說:“吳書記,胡書記馬上就要來長平了,跨海大橋是他一手主持搞集資修建的,這是個敏感的問題,你應該知道如何對待的。”

吳勝利心中不悅,說:“程主任,你是不同意我剛才在會上的發言嗎?”

程梅英連忙說:“吳書記,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怎樣才能將這件事處理得更好些。”

“放心吧,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吳書記,我是擔心你和胡書記之間的關係。”程梅英陪著小心地提醒。

“程主任啊,我看你越來越婆婆媽媽了。〞吳勝利心情不好,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拾腳走出了辦公室。程梅英一臉茫然,自己隻是一番好意,誰知吳勝利竟不領情,自從吳勝利上任以來,她一直都在努力扮好自己的角色,但她深知這位新書記的心思很難揣摸,就像剛才。

垮橋受傷的六十多人都住進了長平市第一人民醫院,病房裏都住滿了人,過道上還臨時搭了床位。醫院裏一片忙碌,醫務人員在施行緊急的搶救。

吳勝利在儲衛星的陪同下來到這裏,向院長打聽傷者的情況。院長見市委書記親自過問,不敢怠慢,向吳勝利作了詳細彙報。除死亡的48人外,送進醫院的共有65人,一人因傷勢過重,搶教無效死亡。三人因傷勢嚴重,還處於昏送狀態,沒有脫離危險,其他61人因搶教及時,都已脫離了危險,傷勢也移定下來。

吳勝利鬆了一口氣,指示要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生,盡快使三個重傷員脫離危險。並對其他傷病員仔細檢查,切勿誤診延誤搶救機會。院長領命而去,接著,吳勝利又對隨後而到的常務副市長雷新明交代了一番。吳勝利又到了病房,對傷員一一表示慰問,並問他們有什麼要求。

“吳書記,我們能有什麼要求?”一傷者含著淚水說:“政府這麼關心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全力搶教我們,我們從心底裏感激政府,感激黨。可是,我們心痛啊,花那麼多錢,修建這座大橋,不到二年就垮了,這是座腐敗橋啊!”

吳勝利心裏一震,忙說:“你安心養傷吧,有關橋的問題我們是要徹底追查的,我們會給長平人民一個交待的。

這時旁邊也有個人說:“吳書記,你不知道,當時修建大橋的時候,我曾到工地上去看過,那些劣質材料用在橋梁的主體建築上,我一看就心裏冒火,這不是拿人民的生命開玩笑嗎?

為此,我曾向市委去過信,可無人理睬我。”

吳勝利一看,見那人四十開外的年紀,一副學者模樣,便問:“你什麼時候寫過信反映過大橋的質量情況?”

“去年4月份。我是北京建築學院華業的,搞了十多年的橋梁設計和建設,吳書記,我敢肯定地說,大橋的問題在鋼材質量上和施工質量上。我在信上說這座大橋不出一年就要垮。可悲的足,我的預言今天證實了。四十多條人命啊……”那人悲痛得無法再說下去了。

吳勝利從談話中得知,這人叫劉剛,是市建築工程設計院的工程師。吳勝利的心情異常沉重,他沒有想到,這麼重大的舉報竟然無人理睬,以至釀成今天的慘劇。他留下了劉剛的手機號碼,告訴他自己隨時會向他了解情況。劉剛的妹妹也在這次事故中受了傷,所幸搶救得及時,見妹妹並無大礙,他放下心來,向吳勝利告辭便出了病房。吳勝利這才注意到了病床上劉剛的妹妹,見她三十五六的年紀,也許剛動過手術,臉色有些蒼白。

“你是市委吳書記?〞劉剛的妹妹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盯著吳勝利問。

“是,我是吳勝利。你的傷不要緊吧?”

“沒關係,隻是受了傷,沒死就是萬幸了。想起當時的情景,真是害怕,我騎自行車過橋,剛到中間,就聽見轟然一聲巨響,緊接著橋身劇烈抖動起來,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腳下

的橋就垮了,我隨之掉了下去。

〝你愛人沒來照顧你?”吳勝利向,

“我隻有一個哥哥。吳書記,我作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劉瑤,是長平市藍田學校的教師。其實大橋的倒塌……”劉瑤羞澀地一笑,欲言又止。

“哦,是劉老師,好好休息吧,我們以後還會來看你的。吳勝利見她不願意再說下去,也不便多問,說完就要離開病房。

劉瑤叫住了他,說:“吳書記,我有一個問題,能向你提出嗎?”

吳勝利止住了腳步,回頭問:“什麼問題?隻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你。”吳勝利猜想她一定是要提出賠償費的問題。

劉瑤緩緩地說:“吳書記,你來我們市已半年多了,你來之前長平市的改革成果已是碩果累累,我要問的是麵對這碩果累累的改革成果,你是如何看待的?”

吳勝利的心裏一驚,暗想這女人還真不簡單,一下子就提出了如此尖銳的問題,臉上微微一笑:“劉老師,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能馬上回答你,好好養傷吧。”

劉瑤也是微微一笑:“吳書記,這就是你的官場辭令。”

“劉老師,以後有機會再回答你!“吳勝利說完出了病房。

孟楚庭、程梅英以及市委機關裏的幾個主要領導都來了,都忙著在向傷者噓寒問暖,向醫務人員打聽情況,見吳勝利也在這裏,都走上前去和吳勝利打招呼。

市裏電視台的幾名記者,也扛著攝像機,在緊張的拍攝著,見了吳勝利,都爭著把鏡頭對準了他。

吳勝利心裏冒火,大聲說:“你們要拍的,是那些為搶救傷員而不辭勞苦的廣大幹警和醫護人員及說不出名字的好同誌,而不是我。”

幾名記者見吳書記發火,識趣地把鏡頭轉移了方向。

吳勝利對孟楚庭說:“孟市長,善後工作做得怎樣?”

孟楚庭說:“我們一行六人對死難的家屬逐一進行了慰問,暫時穩定了他們的情緒,有幾個要鬧事的人因我們的工作做得及時,打消了念頭。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麼大的亂子了。”

吳勝利長長地籲了口氣,到此刻,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算鬆了過來。

吳勝利剛回到辦公室,桌旁的保密電話響起來了,他拿起來一聽是省委書記章誌英的聲音:“勝利,事故處理得怎麼樣了?”

吳勝利簡要地向章誌英彙報了事故的處理情況。

“很好,事故處理要加大工作力度,盡量做好善後工作。勝利,我告訴你,長平出子這麼件大事,我們省委十分震驚,剛才中央還來了電話,對長平的事表示關注,並責成我們省委一

定要做好事故善後工作。二是要徹底查清垮橋的原因。對有關責任人,一定要嚴懲。”

章誌英接著說:“衛民同誌聽到事故的消息後,要馬上趕回長平,我勸他別急,現在,我和常亮省長及衛民同誌正淮備出發,估計五個半小時後會趕到長平,你們該做的事就馬上去做,不要忙著來接待我們。”

話畢,那邊掛機了。吳勝利的心又沉重起來。想著省委的領導就要來了,他再也坐不住,忙打電話叫程梅英過來。

“程主任,你通知孟市長、雷市長、朱書記他們一個小時後到這裏,省裏的領導就要來了。”

程梅英點了點頭,準備去做安排。吳勝利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叫住程梅英說:

“程主任,你給查一查,去年四月中旬左右有一封寫給市委書記的群眾來信,收到沒有。”

程梅英感到吃驚:“吳書記,什麼信?來信的人叫什麼名字?”事隔一年多,吳勝利突然提出要查這樣一封信,不能不令程梅英感到吃驚。

吳勝利說:“寫信的人叫劉剛,寄信人的地址為長平市建築工程設計院,記住,要注意保密,不能跟任何人提到此事,信查到以後,立即交給我。”

程梅英在努力地回憶著去年4月份的群眾來信。直接寄往市委的信一般是由信訪辦公室送到她手裏的,可她怎麼也記不起有封來自建築工程設計院的信。

“吳書記,在我的記憶裏,好像沒有收到這樣一封信。”程梅英謹慎地說。在沒有真正摸清吳勝利的脾氣之前,她做什麼事都是很小心謹慎的,前麵己經出過一次“漏子”了,不能再

出了。

吳勝利說:“你的記憶,你的記憶可靠嗎?”

程梅英看了看吳勝利的臉色,忙說:〝吳書記,我馬上去查。”

說話間,一個身著西裝身材微胖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推開虛掩的門走進了辦公室,對程梅英說:“請問,吳書記在嗎?”

吳勝利看到那人,忙說:“我就是吳勝利,請問你有什麼事?"

那人上前握住吳勝利的手說:“吳書記,我叫趙一山,本市民營企業家,跨海大橋有我投資的資金在裏麵。我是來問一問有關大橋的情況的。”

吳勝利招呼趙一山坐下,程梅英端上了茶水,也坐在一旁。趙一山喝了一口茶說:“吳書記,當初胡書記搞集資建橋時,我在大橋上投入了三千多萬元,這些錢是我十多年來辛辛苦苦掙下的血汗錢啊,橋這麼一垮,我算是完了,吳書記,政府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吳勝利解釋說:“大橋倒塌造成的損失,我們政府是十分清楚的,不光是你們這些投資者,我們政府的形象也受損啊,還有幾十條人命,人命關天啊!當時你們為什麼不從考慮橋的

質量上來嚴加控製,來保護你們的利益呢?”

趙一山說:“我們投資興建大橋,當然也會考慮質量問題,大橋的建設投標,我們慎重地考慮了多家公司的方案及公司的經濟實力,中標的施工單位也是我們共同認可的。”

吳勝利說:“那怎麼還會發生今天的悲劇呢?”

趙一山說:“問題就出在具體細節啊!”

吳勝利問:“具體細節出了什麼問題?”

趙一山心存疑慮,遲疑地說:“吳書記,我也說不清到底是哪些細節出了問題,我今天來的目的是希望政府對大橋倒塌的原因,要認真追查,給我們一個說法啊!”

吳勝利見他心中似有隱情,不便深問,隻得說:“好吧,我們正在追查這件事,到時候,不僅是對你們,而且還要對全市人民一個滿意的交待。”

趙一山連說謝謝,和吳勝利再次握手,離開了辦公室。

趙一山走後,吳勝利對在一旁的程梅英說:“程主任,當時市委在修建這座大橋時有什麼具體承諾,你能談談嗎?”

程梅英想了一下,說:“大橋是由25個民營企業家集資修建的,市委的決定是集資者的資金將以15年的過橋費按集資的比例償還他們,這樣計算的話,那些投資者肯定會有一筆巨

額回報,沒想到,橋垮了……”

“那大橋建設的招標情況是怎樣?”吳勝利繼續問。

“大橋建設的招標是由這些投資者組織選定的,市委、市政府原則上不插手。”

“原則上不插手,那麼是不是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某個環節上還是插了手?”

程梅英小心地說:“這個問題我不太清楚,但我估計,在某些細節上動用行政權力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吳勝利聽完之後,知道程梅英不會把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於是說:“好了!不要再說了,你趕快準備去迎接省委的領導吧,他們一過來,你馬上通知我。”

程梅英見吳勝利那滿臉疲憊的樣子,關心地說:“吳書記,你要注意保重身體啊!省委領導沒來之前,是不是回房去睡一下?”

吳勝利說:“不用了,你去吧。”

盂楚庭的妻子華姿接到了丈夫打來的電話。告訴她今天晚上不能回家了,省裏的領導馬上就要來,要陪他們一起去看事故現場。在電話裏,華姿不忘叮囑一聲:“要注意身體。”家

裏就隻有她一人,丈夫除了雙休日,一般不在家裏,兒子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珠海工作。

長平市的跨海大橋垮了,她是從午間新聞裏聽到這一消息的,這事沒在她心中引起什麼震動。她快50歲了,對於這種問題,她很少感興趣的,不過,她擔心的倒是孟楚庭的身體,沒

日沒夜的工作,人不累垮也要拖垮。說不定丈夫的身體哪天就像這橋一樣突然間垮了,那就太可怕了。她不能沒有丈夫,丈夫對她來說大重要了,丈夫能給她帶來快樂,帶來滿足和榮耀。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傳來了門鈴聲。華安打開門一看,是弟弟華意。

“姐,姐夫不在家?“華意問。

“聽說省裏要來人,他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回家了。”

華姿一邊說,一邊讓華意進門。

華意進門往沙發上一靠,說:“長平的特大新聞你早知道了吧?”

華姿談淡地說:“不就是垮了一座橋嗎?”

華意說:“哦!姐,你好大的口氣,垮了一座橋,死了幾十個人,你不震驚?”

華姿平靜地說:“有什麼震驚不震驚的,又不是原子彈在長平爆炸。”

華意說:“姐,咱不說這些了,你說,那件我托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華姿問:“什麼事呀?”

華意焦急地說:“哎喲,我說姐呀,你怎麼就是貴人多忘事呢?前幾天才托你辦的事,你就忘了。”

華姿這才記起弟弟所要辦的事,心裏一陣不高興,嘴上說:“華意,你怎麼超來越不懂事了,自己還顧不過來,你怎麼老去關心人家?”

華意說:“姐,你怎麼說這樣的話,人家和我是交情過硬的兄弟。”

華姿說:“華意,你這不是又添亂子嗎?你姐夫那麼忙,哪有空用來管你的雞毛蒜皮的事呀!再說新來的吳書記和他的關係又不好,而且那個……”

華意打斷了華姿的話說:“姐呀,你怎麼還不開竅,那件事還要姐夫親自去辦嗎?隻要你找人開日一說,準能馬到成功。”說完,華意遞過去一個信封,“姐,這是人家的一點意思。”

華姿如觸了電一般,“華意,你這是怎麼回事。萬一……”

“姐,放心吧,不會有萬一的,你又不是第一次,”

華意說:“連姐夫都不知道,你伯什麼?”

華姿想想也是,這樣的事她辦得還少嗎?於是說:“你也別急,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呀?”

華意說:“不是我急,是人家蔣局長急,他對我那麼好,我可不能虧待人家。”

華意說的那個蔣局長,是長平市原輕工業局長蔣仁。吳勝利上任不久,因一宗受賄案而被撤職。事後,蔣仁找到了華意,要華意通過姐姐華姿的活動,使他進入了市鄉鎮經委,現在蔣仁看準了鄉鎮經委主任的寶座,又托華意來到華姿這裏跑官。

華意身上的手機響了,一聽正是蔣仁打來的,蔣仁告訴他在金湖賓館裏等他,要他馬上過去。華意忙向姐姐告辭,望著華意急去的身影,華姿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金湖賓館的豪華包廂裏,望著急急走進包廂的華意,蔣仁忙起身相迎。

華意不滿地說:“你怎麼這麼急呀,我剛和姐姐說你的事情,你這催命鬼就催命了。”

蔣仁忙陪笑著說:“不是,不是,華意老弟,我不是急那事。”

服務小姐端上了茶,退出後,華意坐下問:“仁哥,又有什麼事?”

蔣仁說:“沒有事就不能在一起樂一樂嗎?"

華意說:“你來找我,真的就是為了樂一樂嗎?”

蔣仁說:“那倒不是,聽說跨海大橋垮了,過來看看,關心關心。”

華意譏諷地說:“仁哥,好像還輪不到你關心,省裏的大官們馬上就要過來關心了。”

蔣仁心裏吃驚,問:“真的?”

華意說:“難道還是假的?我姐夫正忙著迎接他們去了呢。”

蔣仁問:“那關於橋的事故處理你聽到了什麼?”

華意說:“這倒沒聽到什麼。仁哥,你怎麼關心起這些事來了,比你當官還重要。聽說吳書記要重點清查長平鋼廠的事,如果……算了,不說了,說出來晦氣,來喝酒!”

蔣仁端杯和華意碰了一下,冷笑著說:“他要查長平鋼廠的事,恐怕還沒那麼容易,除非把長平市的蓋子揭開了,”接著他又換了一副口吻,陪著笑說:“華意老弟,我的事你不用急,慢慢來,慢慢來。“說著,從皮包裏拿出一張銀行的信用卡,遞給華意

華意推辭說:“仁哥,你這是怎麼啦,老是送這些東西,把我們兄弟的感情弄得生分了。”

蔣仁笑了笑說:“正因為是兄弟,才不要在錢財上計較,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接著小聲說:“還是以前那個密碼。”

華意不再客氣,按過了那張卡,笑著說:“怎麼,仁哥,就這樣酒杯碰酒杯,你剛才不是說要樂一樂嗎?”

蔣仁馬上明白,笑著說:“華意弟,怎麼會呢?我知道,才子配佳人,良霄對美酒才是人生之快事呀!”

蔣仁起身出了包廂,片刻後領進一個容貌豔麗的小姐,指著華意對小姐說:“小姐,今晚你可要伺候好這位先生。”

小姐嫣然一笑,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華意的腿上,華意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左手非常自然地伸入小姐那薄如蟬翼的衣裙底摸捏起來。

蔣仁說:“你們慢慢樂,我有事先告辭了。”說著帶上了包廂門,離開了賓館。

省城至長平的高速公路上,省委的車隊離長平市隻有四十多公裏了,胡衛民坐在車上深深地沉思著。他老了。幾個月前,在離開長平時,他對著前來送行的人說老樹就是死了也是站著的,而今,他覺得,他這棵老樹還沒死就要倒了。他的腦

海裏總是幻化出跨海大橋倒塌時那一刹那的場麵,轟然一聲,全部垮了,或是無聲無息,慢慢地垮了,繼而幻化出長平市的一座座雄偉高聳的建築也隨著大橋的倒塌而連連倒塌了,接著那漫無邊際的廢墟又幻化成一棵蒼老斑駁的樹,樹葉沒了,樹幹枯了,樹根也枯了,一陣狂風吹來,那老樹也垮了。胡衛民一愣神,回過神來,心裏頭在罵自己:你是怎麼啦,真的就要倒下了嗎?不!我不能倒!老樹就是死了也是立著的,何況我還沒死呢!

他微閉著眼睛,腦海裏又出現了那座大橋。多麼雄偉壯觀的橋啊!橋上,車流如織,人流如潮,臨橋而望,長平風光盡收眼成。一到夜晚,滿橋燈火,金碧輝煌,橋下流水波瀾起伏,

多美的一座橋!副委員長在橋上的朗朗誦詩聲猶在耳邊響起,而現在,接到大橋倒塌消息的副委員長又該作何感歎?

坐在旁邊的省委書記章誌英見胡衛民的神色有異,輕聲問:“胡主任,你在想什麼?”“橋,橋啊!”胡衛民無力地說。

章誌英勸慰說:“我知道你的心情,事情都已發生了,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胡衛民緩緩地說:“章書記,你叫我怎能不想呢?現在我滿腦子裏就是那座橋。”

章誌英感慨說:“是呀,我的心裏也很沉重,壓力也很大,不光是橋,還有四十幾條人命啊!長平市是我省的驕做,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我也很難向上麵解釋呀!”

胡衛民痛苦地說:“章書記,我想不到,我誠誠懇懇、兢兢業業,竟然被這座橋……”

章誌英說:“話不能這麼說,你承擔責任的想法是對的,但事情的發生卻不是你一個人引起的。”

胡衛民說:“我仔細想了想,不知道這事的錯到底出在哪裏。”

“不要多想了,到了長平再說吧!’’章誌英拍了拍胡衛民的肩勸慰說。

胡衛民的腦海裏還是那座橋,那座沒有倒塌的金碧輝煌的橋。他但願現在可能是一場夢,橋在夢中倒塌了。他始終無法麵對現實,那麼一座鋼筋水泥結構的橋怎麼會倒塌呢?他要司機小張打開車窗,吹進車裏的風排動著他的滿頭銀發,他感到了一絲涼意。這是初夏的風,溫暖而濕潤,可胡衛民感到的卻是一絲透骨的寒意。

兩年前,他曾用錯了一個趙德凱,被趙德凱騙得垮了源頭縣的兩套班子,自己也差點卷進那政治是非的漩渦中去。國家投資十幾個億在他手上創建的長平鋼廠,創建五年多來,競沒有產出一噸好鋼,這是為什麼?在他離任前暴出的長平鋼廠腐敗案,一直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很大的陰影,長平鋼廠的書記廖雄嚴和廠長許國泰何曾又不是第二、第三個趙德凱呢?決策失誤,僅用這樣一句話就能解釋他的過失嗎,那不是決策的失誤,而是瀆職,是犯罪!胡衛民何曾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章誌英將他調離長平,實際上也是替他考慮。他們兩人之間的那一層微妙關係,是外人所不知的,隻是有點令他搞不懂的事,吳勝利是章誌英的人,派吳勝利任長平市委書記,真正的用意在哪裏?為什麼吳勝利上任後會狠抓長平市的腐敗問題,莫非矛頭有所指向?

長平市的經濟是他胡衛民辛辛苦苦搞起來的,那是他的老根據地,長平市那麼多各級領導,哪一個不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用外麵流傳的話說,長平市大大小小的官全是名副其實的“胡家軍”,包括一直跟他有矛盾的原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王昌盛,都受過他的“恩澤”。

離開長平,還真不情願,可是沒辦法,任何一個共產黨員都應該絕對服從黨的領導,聽從上級黨組織的工作調配。而今,在經濟建設上,他曾引以自豪的傑作,那座給他帶來無限榮耀的跨海大橋垮了。跨海大橋的倒塌是不是在預示著什麼

呢?也許,他這棵老樹真的要被擊倒了。想到這裏,他的心一寒,不禁全身一顫,忙吩咐開車的小張說:“小張,把前麵的車窗關嚴,風透進來了。”

緊跟著章誌英、胡衛民的車的是一輛寶馬車。車上坐著省長常亮、省委副書記馬萬裏。

常亮說:“老馬,我看長平的事還真不簡單。”

馬萬裏說:“是啊!是不簡單,問題多著呢。

常亮說:“長平的改革開放,經濟建設走在了全國的前例,可怎麼弄出來的事情也震驚全國呢?”

馬萬裏深沉地說:“改革開放,經濟建設形勢一片大好,可還是應了一個月前吳勝利說過的那句話,長平市是個空架子!”

常亮不滿地說:“老馬,你怎麼這麼說,成績歸成績,錯誤歸錯誤,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嘛。”

馬萬裏說:“是不能混為一談,但我總覺得長平是個謎,不揭開這個謎,有的人心不甘啊。王昌盛被車撞植物人,至今案子未破,幾十萬匿名贓款卻送到省紀委。老常,你說,這是不是有點怪?”

常亮說:“那也是長平市委的事,這個吳勝利,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麼。”

馬萬裏說:“這也不能全怪吳勝利,他的事那麼多,事情又那麼複雜,他能管得過來嗎?再說,現在又發生了大橋事故。

我看,吳勝利也夠累的了。他報告中提的那件長平市各級政府嚴重虧空的事,依我看,真假難辨呀!”

馬萬裏心裏清楚,去年11月新華社記者李芳芳發表的《在曆史的黑洞中—長平鋼廠12億投資失敗的沉痛教訓》文章對常亮刺激很大,認為是吳勝利胡鬧的結果,所以對吳勝利心存芥蒂。

常亮說:“是真是假,他作為市委書記就沒有責任嗎?再說這次垮橋事件,吳勝利也應負責任的。”

馬萬裏見他越說越遠,忙說:“車快到長平了,我們還是集中精力,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吧。”

常亮閉上了眼睛,不再說什麼。省委車隊如風馳電掣般奔向長平。

程梅英推門走進吳勝利的辦公室,對他說:“吳書記,我清理了去年收到的所有信件,沒有發現那麼一封信。”

吳勝利感到奇怪,說:“這麼說,那封信根本就沒有到你的手上?”程梅英說:“我能肯定地說,絕對沒有到我的手上。”

吳勝利說:“那麼,那封信到哪裏去了呢?是不是你不在的時候,別人收到後沒有交給你呢?”

程梅英肯定地說:“不可能,收發室送來的信,是要收信人簽了字才交上來的,收信人也會記錄在案。我查了,根本就沒有人收到這樣一封信。”

吳勝利說:“此事以後再慢慢查吧,你過去叫朱書記來一下。”

沒多久,朱永林來到吳勝利辦公室,問:“吳書記,有什麼事嗎?”

吳勝利說:“朱書記,你明天到市建築工程設計院去一趟,有一個叫劉剛的人,他是設計院的工程師。如果你認為可以,讓他參加你們的事故調查委員會。這人對我們會有很大幫助的。”

朱永林記下了劉剛的名字。隔壁辦公室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程梅英走過去接電話,一聽是女兒金琳的聲音:“媽,我往家裏打了幾個電話,你怎麼不在家裏?”

金琳是長平市下屬源頭縣的縣委書記,上任才一個月。

程梅英說:“長平市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怎能呆在家裏?待會省裏的領導馬上就要過來了,沒有什麼的事,就掛電話吧。”

電話那邊金琳急急地說:“媽!我們這裏也出大事了!”

程梅英心裏一驚:“出了什麼事?”

電話聲裏金琳說:“是鑫達公司工人中毒的事,又有一個死者的家屬及公司的職工正準備來縣委鬧事呢!”

程梅英一聽心裏大驚,忙說:“金琳,你要穩住,采取積極措施,防止工人鬧事,你不要掛機,我這就向吳書記彙報。”

吳勝利正從辦公室走出來,聽見了程梅英的話,便走進去問:“程主任,出了什麼事?”

程梅英把源頭縣那邊的事簡明扼要地向吳勝利說了一遍。吳勝利心急如焚,心想真是越亂越添亂,接過電話,對金琳說:

〝小金,你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我們這邊暫時不能抽人到你們源頭縣來,你和馬縣長馬上去和工人們商量。他們提出的問題,你們要答複,他們提出的條件,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你們盡可能接受。目前隻能這樣做。我過兩天派人過來。”

放下電話,吳勝利不勝其煩,心裏又不禁想起一個月前在抗洪搶險中壯烈棲牲的原源頭縣委原代書記潘武偉來。

潘武偉滿腔熱血,胸懷壯誌,在源頭縣任代書記不到三天的時間裏。大膽關閉了違規操作的外資企業鑫達公司,代表政府向外資老板查奇索要工人賠償,受到源頭縣人民群眾的熱烈擁護。正當他想幹一番轟轟轟烈的大事業的時候,由於胡衛民的原因,吳勝利迫於省委的壓力,不得不將潘武偉調回市委任副秘書長。潘武偉接到調令後,仰天長歎,最後輛牲在抗洪搶險的前線。

潘武偉是個悲劇,潘武偉的事業也是一個悲劇。吳勝利痛心地想,自己又何曾不是個悲劇呢?

潘武偉犧牲後不久,金琳被任命為源頭縣委書記,馬超興為源頭縣縣長,馬超興是省委副書記馬萬裏的兒子,原先在省民政廳工作,去年上半年胡衛民離任前調下來的。吳勝利責成源頭新班子著手解決鑫達公司職工中毒的問題。可是,鑫達公司的老板查奇遲遲不露麵,被關閉的鑫達公司由於多種原因未能按計劃拍賣。中毒的職工合法權益不能得到保障一拖再拖,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

吳勝利心裏煩透了。如果不把潘武偉調回市裏,經過潘武偉的努力,源頭縣的問題也許早解決了。如果是這樣,那麼,潘武偉也不會犧牲在抗洪第一線。吳勝利有些後侮,為什麼自己當時就不能頂住省委的壓力,堅持不把潘武偉調回來,也許就不會出現這些向題了。黨和人民的事業為重啊!吳勝利對自己在黨和人民麵前的忠誠表示懷疑。是到徹底解決問題的時候了。吳勝利心裏暗下決心,他要動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勇氣,自己的智慧,徹底解決長平的問題。

程梅英對吳勝利說:“吳書記,省委領導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做做準備吧。”

吳勝利向:“孟市長他們都來了沒有?”

程梅英說:都來了。”

說話間,下麵傳來了車子陣陣的喇叭聲。省委領導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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