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窮水盡疑無路
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朱永林的雙眼紅紅的,此刻,剛送走了省委領導的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將帶領他的隊伍,對此次垮橋事件展開全麵的調查。
馬萬裏今天清晨臨行前,特地把朱永林叫到一邊說:“永林,你的擔子很重啊!長平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大橋倒塌背後肯定有黑幕,你想要揭開那層黑幕,困難一定不少啊!還有王昌盛同誌撞車一事,要責成公安部門加大力度,盡早破案,那兩筆寄自長平的贓款也要查個水落石出,省紀委的同誌會配合你的。還有,你盡量配合好吳書記的工作,更要注意自己,我可不想你變成第二個王昌盛。”
從馬萬裏話中有話的語氣中,朱水林聽出了一點玄機。他感到了身上擔子的沉重,想到將麵臨的一場嚴竣考驗,一場殘酷的鬥爭。他精神一振,立即對手下的同誌布置安排了工作,要他們立即分頭著手調查工作。工作安排完畢,他突然想
起了昨天吳書記所說的事,忙對身邊的秘書小宋說:“你和我立即去建築工程設計院一趟。”
小宋不明白地向:“朱書記,去那裏幹什麼呀?
朱永林說:“別問為什麼,你隨我去就知道了。”小朱不再多問,和朱永林一起出了辦公室。
小朱問:“要不要叫車,朱書記?”
朱永林說:“不用了,我們走路去吧,建築工程設計院離這裏不遠。”
說話間,兩人走出了市委機關大門。市建築工程設計院就處在市中心。朱永林向門衛出示了證件,接著又向門衛打聽劉剛這個人。
門衛說:“你找劉工程師嗎?他就在二樓的設計科辦公室裏。”
朱永林和小宋進了大門,朱永林說:“小宋,我們先去院長辦公室。”
小朱說:“好吧!領導帶頭,我緊跟著您。”
他們倆人找到了院長辦公室,薇門,門開了,院長一看是朱水林,吃驚地說:“朱書記,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裏來了啊?”
朱水林玩笑地說:“是廉政之風!蘇院長,你不怕吧?”
蘇院長笑著請他倆坐下,親自倒上兩杯開水,說:“我和任何人都是君子相交淡如水,朱書記,就喝一杯白開水吧。”
朱永林接過杯子,說:“蘇院長,我不跟你繞彎子了,向你了解一個人。”
蘇院長問:“了解誰?”
朱永林說:“劉剛,這個同誌怎麼樣?”
蘇院長說:“哦,是劉工程師。他是個好同誌,是我們工程設計院的骨幹,為人正派,作風過硬,原則性強。”
朱永林說:“那我就要向你借這個人用用了。”
蘇院長吃驚地問:“借他?你們借他作什麼?”
朱永林說:“我們要借用他到跨海大橋事故調查委員會來。”
蘇院長連連點頭說:“行,行,就借給你們吧。”
蘇院長答應下來,又吩咐秘書馬上去叫劉剛。
不一會兒,劉剛來了,對院長說:“蘇院長,你找我有事?”
蘇院長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市委朱副書記,那是宋秘書。”
劉剛一怔,隨之問:“朱書記找我有什麼事?”
朱永林站起身來,與劉剛握手,並告訴他前來的目的,劉剛一聽說是為大橋的事而來的,高興地說:“朱書記,我聽你的,一定要把大橋的事搞個水落石出。”
朱永林拍了拍劉剛的肩膀說:“好!劉工程師,你去大橋一趟,仔細檢查那裏的情況,特別是對鋼材、水泥的質量,對施工的記錄都要一一進行檢查。一些材料,要帶回來化驗,得出準確的數據,並記錄下來。”
劉剛說:“好!朱書記,我馬上就去。”
朱永林說:“別忙,別忙,我們和你一起走。”
朱永林告別了蘇院長,三人一起走出了設計院。離分道的路還有一段距離,朱永林邊走邊問劉剛:“劉工程師,你把你的情況說說給我聽。”
劉剛說:“很簡單,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到市設計院,父母雙亡,有老婆和一個女兒,還有一
一個妹妹。”
“聽說你妹妹在這次垮橋事故中受了傷?”
“聽誰說的?”
“吳書記,那天吳書記在醫院裏碰到了你和你妹妹。”
劉剛心裏一陣激動,問:“是吳書記讓你來找我的。”
朱永林說:“沒有吳書記的囑托,我怎麼會來找你?你妹妹的傷如何?”
劉剛說:“沒有什麼大問題,昨天晚上她就堅持要出院了,說是為國家誠輕負擔。”
朱永林說:“哦?你妹妹的思想還挺高嘛。不過,你告訴她,傷還是要治的,不要誤了病情。”
“沒有用了,她今天早晨已出院了。朱書記,你不必擔心,她在家裏調養也是一樣。〞見已到了岔路口,劉剛忙握了握朱永林的手,又握了握小朱的手,說:“朱書記、宋秘書,我就去大橋了,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吧。”
由於昨天晚上的及時處理,鑫達公司職工的情緒穩定下來,死者的家屬也表示聽候政府的處理,一夜沒合眼的金琳喘過氣來後,回到了縣委。她對馬超興說:“馬縣長,鑫達公司的事現在一定要快刀新亂麻,不然,還會出事。”
馬超興心事重重,他是幾個月前從長平市調到源頭縣當縣長的。在長平市,他是經貿委主任。來到源頭縣,首先碰到的是鑫達公司幾十名職工中毒的善後處理的問題,本想大幹一番事業的馬超興被這個令人頭痛的問題搞得筋疲力盡。他從心底裏瞧不起金琳,認為金琳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依靠她母親程梅英。他的工作作風也與金琳完全不同,金琳辦事小心,處處以求穩妥,事事得先向程梅英彙報,好像不是她在當縣委書記,反而是程梅英了。
對鑫達公司的態度,馬超頭同潘武偉的態度完全是一樣的,主張不與查奇打疲勞戰,立即拍賣鑫達公司。但是,在拍賣鑫達公司的時候,他與金琳卻發生了分歧。金琳主張在評估鑫達公司的固定資產原值後,再在此基礎上確定下浮基數,
就是說低於鑫達公司資產原價的數不能超過百分之二十,說是要保障外商的利益。畢竟這是一起涉外事件,一定要慎重處理,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馬超興主張在拍賣前,不能定這個基數。隻要有人買,出多少錢都可以賣。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那個外資老板遲遲不露麵,等於自動放棄和政府的協調機會,現在政府這麼做,完全有理由說得過去。管它是不是外資企業,賣了再說,按照國際有關法則,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政府部門有權單方麵處理。
由於兩人的分歧,鑫達公司遲遲不能賣出去,查奇正抓住了這一點,遲遲不肯露麵。這種時候,金琳才慌張起來,感到這個事不能再拖了。馬超興知道金琳急,於是說:“早該快刀斬亂麻了。”
金琳知道他對自己有意見,隻得給他個台階:“馬縣長,在處理鑫達公司的向題上,也許我的做法錯了,但現在不是鬧個人意見的時候,明天市委領導來了,我們總得有個具體措施對他們交待。
馬超興見金琳這麼說,心裏舒服了很多,說:“我不是鬧個人意見,是被這件事搞得心煩意亂,金書記,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呢?"
金琳說:“我們兩人商量一下,你先把你的想法說說看。”
馬超興不再客氣:“首先,中毒的工人立即住院治療,醫藥費暫由政府墊付;第二,立即組織有關人員對鑫達公司拍賣,迫使查奇出麵。第三,由政府組織公司職工向縣勞動仲裁委員會提出申訴,必要時,向法院提出起訴,追究查奇的刑事責任。”
金琳說:“好,就按你的三條辦,這些工作你馬上組織有關人員去落實實施。”
馬超興點了點頭,想起另外一件事:“金書記,南星製藥廠的事也很麻煩啊。”
南星製藥廠是源頭縣的一家國有企業,興建於70年代中期,1997年關門停產,到1998年3月由一外資老板承包經營,生產不到二個月,虧損四十多萬元,外資老板見勢不妙,丟下幾十萬元的虧損及拖欠職工的一個月工資跑了。現在全廠
四百多職工都成了沒娘的孤兒,每人每月由政府發160元的生活費。現在,發了一年的生活費了,源頭政府也覺得不是條好路,政府不能長期地發生活費下去,況且,生活費的發放也很不合理。生活困難的靠160元根本不能生活,而有的人的開著車來領生活費,鮮明的反差說明了生活費的發放有許多不妥之處。
但是怎麼辦呢?國家目前又沒有明確的法規,自己製定一套吧,又怕出什麼亂子。金琳眉頭緊皺,無奈地說:“是很麻煩啊!但我們能怎麼辦呢?我看還是先拖一拖,去請示市委,看吳
書記能不能想個好法子出來。”
馬超興說:“縣企改辦也要想辦法,我這就去找企改辦鄧主任,要他們好好想想辦法。隻要可實施,就立即解快南星製藥廠的問題。”
馬超興剛走,秘書小蔣走過來對金琳說:“金書記,你的電話,你家裏打來的。”
電話是她丈夫楊兵打來的,聽聲音很急:“金琳,女兒小娟病了,發燒39度,你是不是回來一下?”
金琳說:“我現在有空嗎?縣裏的事這麼多,昨晚一夜都沒睡覺。要不你帶小娟去醫院看一看,過幾天有空的時候,我再回去。”
“金琳,小娟哭著在要媽媽呢。”
金琳不耐煩的說:“你這個爸爸是怎麼做的?告訴小娟,說媽媽沒空。”
“那……”
金琳不再羅嗦,掛了電話,心裏卻為小娟的病擔心,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心疼女兒的同時,又惱恨著丈夫楊兵。她認為丈夫是個窩囊貨,工作上窩囊,事業上窩囊,性生活上更是窩囊。站在事業輝煌的頂端,金琳確實感到了深深的滿足,但滿足的背後,又是深深地失落。
40歲的金琳,還算得上是年輕溧亮。但作為一個縣委書記,她的衣著不能太華麗,她的舉止也必須十分端莊,一次開會時聽了吳勝利的批評後,她在衣著上不再像以前那樣樸素得像個農民,但也不敢太炫耀。她處處在約束自己,某個程度上她比古代笑不露齒、行不露趾的婦女還要難。她時時在掩飾自己,掩飾自己的感情,掩飾自己的生活,有時她真想丟掉頭上的烏紗帽,盡情地表現自己,自由自在實實在在地生活。可是,她不能,她是源頭縣委書記。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胡衛民留下來了,沒有回省委,他要看到調查跨海大橋的最後結果。章誌英要他與自己一道回去,說這裏的事吳勝利會處理好的,但他不肯。
昨天晚上到了長平,他去了跨海大橋,看到了那殘酷而又不堪的場麵。去了醫院,看望那裏的傷員。回到了市委,他一夜都沒合眼,他心裏有一種深深地負罪感。
吳勝利給胡衛民倒了一杯茶:“胡書記,你就回房去睡覺吧,這裏我們撐著。”
胡衛民擺擺手:“大白天睡什麼覺,再說我能睡得著嗎?”他頓了一下,接著說:“能不能把長平現在的情況說給我聽聽?”
吳勝利說:“好吧。跨海大橋的處理工作,胡書記是很清楚了,我就不再多說了。我要向胡書記彙報兩件事,一是長平鋼廠的向題,二是源頭南星製藥廠的問題。”
胡衛民打斷了吳勝利的話:“長平鋼廠不是兼並了嗎?”
吳勝利說:“長平鋼廠被上海東方鋼鐵集團公司兼並後,並未出現好的轉機。”
胡衛民說:“那是他們東方鋼鐵集團公司的事,他兼並了,由他們負責,和長平有什麼相幹?”
吳勝利解釋說:“可是長平鋼廠的地盤畢竟是在長平,長平鋼廠的職工畢竟是長平人。上海東方鋼鐵集團公司兼並長平鋼廠後,倒虧了幾百萬,可長平鋼廠還是沒能救活,沒辦法,他們隻得撤回資金,又把這個包袱扔給了我們。”
胡衛民說:〝我當時就說兼並要慎重吧,你看,又出事了吧!”
長平鋼廠在吳勝利上任前就是長平市的一個老大難的問題,腐敗要查,但鋼廠職工的就業問題必須考慮。吳勝利擔任長平市委書記後,首先大膽采用兼並的辦法,讓上海東方鋼鐵集團公司兼並了長平鋼廠,胡衛民、孟楚庭當時都持懷疑的態度,但實在也沒有其他好辦法,隻得同意吳勝利那做。
吳勝利說:“兼並是失敗了,但我們必須要重新正視長平鋼廠的問題。
胡衛民問:“你們現在該怎麼做?”
吳勝利說:〝重新與東方鋼鐵集團公司協商,我已讓長平鋼廠新的領導班子想想辦法,另外,我們也再想想辦法。”
胡衛民說:“看來隻有這樣了。”
接著又向:“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源頭縣的事。”
〝源頭什麼事?〞
吳勝利緩了緩說:“源頭現在有兩件事非常辣手。”吳勝利向胡衛民詳細介紹了源頭縣鑫達公司職工中毒的事和南星製藥廠的事。
胡衛民埋怨地說:“鑫達公司的事你們到現在還沒處理好?”
吳勝利心裏有苦說不出。當初,在源頭的領導班子問題上,吳勝利就不主張金琳任縣委書記,認為她工作膽小怕事,為人過於謹慎,為了保護自己,處處畏首畏尾,但胡衛民執意推薦金琳任縣委書記。為了尊重胡書記,在征得章誌英的默許後,吳勝利隻得違心地同意金琳任縣委書記。
對於馬超興,吳勝利是很滿意的,他有著潘武偉身上的那種強烈的拚搏精神,而且更比潘武偉多了一種穩健。當初吳勝利很難想象,金琳與馬超興能否工作配合默契。源頭鑫達公司職工中毒的事件遲遲不能得到處理,很大程度上是金琳所造成的原因。但麵對胡衛民,吳勝利又能說金琳什麼呢?想到這裏,吳勝利說:“不僅沒有處理好,而且問題越來越嚴重了,昨天已有一個死者家屬帶頭鬧事。”
胡衛民緊張地問:“那後來怎麼樣?”
“後來金琳和馬超興把他們暫時穩定了,我要他們馬上迅速解決這個問題,明天我們市委正準備去源頭。”
胡衛民似乎鬆了口氣,嘴裏說:“這個金琳呀,不知怎麼搞的。”
又問:
“源頭第二件事呢?”
吳勝利繼續彙報:“第二件事是源頭南星製藥廠的事,南星製藥廠已倒閉幾年了,剛才金琳來電話說,他們正在想辦法徹底解決製藥廠的事,還說要我們市委也給他們想辦法。”
胡衛民對南星製藥廠是非常了解的,覺得目前對這樣的企業也是無可奈何。心裏也感到基層政府的難處,不禁說:“難呀,難呀,解決這些事是難於上青天。你看,國家沒有現成的政策法規,我們弄不好就要出事,難啊。”
吳勝利說:“但是再難我們也要去做,改革是要有犧牲精神的。”
胡衛民問:“犧牲誰?犧牲工人嗎?你要知道,我們國家的繁榮,正是這些人奠的基啊。”
吳勝利說:“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特定悲劇,這個悲劇,是由舊的經濟體製造就的,但我相信,這個悲劇也必將隨著新的經濟體製的完善而消失。”
胡衛民皺了皺眉頭:“現在不是高談闊論的時候,還是麵對現實吧。你說,像源頭南星製藥廠這樣的事該怎麼辦?”
吳勝利說:“我看過不少經濟學專家們寫的書,裏麵對體製改革的不少建議都是很實用的,就拿整體買斷工齡來說,我看可以試一下,長平有很多家這樣的企業,我想先在南星製藥廠試點,成功後,全麵推開。”
胡衛民說:“整體買斷工齡,是要在一個比較好的條件下才能進行的,各種配套工作要做好,弄不好,要出事的啊。”
吳勝利說:“難度是很大的,但我們隻能邊做邊完善了。”胡衛民不加置否地說:“看來在改革這方麵,我要向你好好學習了。”
吳勝利哈哈一笑:“胡書記,你可是長平市的改革先鋒,應該是我向你學習才對。”
胡衛民付之一笑,“我這個改革先鋒過時了。吳書記,長平市能不能成為我們省的驕做,就看你的了。”
吳勝利正要說話,卻見孟楚庭推門進來,他知道孟楚庭一定有話要和胡衛民說,便起身借故走了出去。
劉剛回到家裏,已是傍晚時分了,妻子苗雨正在替女兒輔導功課。苗雨一見丈夫滿身泥水地進了家門,吃驚地問:“怎麼了你,掉到水裏了?”
劉剛笑了笑:“是掉進水裏,不過是故意掉下去的。”
苗雨不知詳情,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劉剛放下手中的東西說:“先別問了,快去給我拿衣服。”
苗雨見丈夫放在地上的東西是一些碎水泥塊、爛鋼筋,更加奇怪:“你怎麼拾起破爛來了。”
劉剛揶揄地說:“是呀,咱家缺錢花,隻有靠撿破爛添補了。”見苗雨還愣在那裏,接著說:“你怎麼還不去拿衣服呀?”
苗麗滿臉霧水地走進臥室替劉剛拿來了衣服。劉剛換了衣服,剛要說話,卻聽門外響起了聲音:“哥、嫂,在家嗎?”
劉剛一聽就知道是妹妹劉瑤來了。苗雨趕緊去開門。劉瑤進了房,叫道:“哥,今天你到哪裏去了,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到你辦公室,都沒有人接。”
苗雨指著地上的破爛東西說:“你看看就知道了,這些都是你哥撿回來的破東西,他說家裏缺錢花,撿這些破爛作添補。”
劉瑤也不明白,問:“哥,你這是幹什麼啊?”
劉剛這才妮娓道出了事情的原由。劉瑤跳了起來:“哥,這麼說你成欽差大臣啦?”
苗雨卻擔心地說:“我看這可不是一件好差使。”
劉剛向:“你這話怎麼說?”
苗雨說:“這不是明擺著嗎?大橋垮了,肯定有黑幕,如果有人偏要去掀開這張黑幕,另外一些人不是恨死你了嗎?”
劉剛說:“這個我不怕,反正上麵有吳書記和朱書記撐著。”
劉瑤說:“我支持哥,邪不勝正,怕什麼?”
正說著,傳來了敲門聲,隨之,又傳來了喊門聲:“劉工程師在家嗎?”
劉剛忙去開門,一看,是市委書記吳勝利,頓時愣住了。
吳勝利笑著說:“怎麼?不歡迎嗎?”
劉剛回過神來,忙說:“哪裏,哪裏,吳書記,請坐,請坐。”
吳勝利進了屋,一看,是間普通的二室一廳套房,屋內擺設陳舊,看得出房主人的清貧。
劉瑤對走進屋來的吳勝利說:“吳書記,還認識我嗎?”
吳勝利這才看到屋內的劉瑤和苗雨,忙說:“認識,怎麼不認識?小劉,我還欠你一個問題呢?怎麼,傷好了嗎?出院了?”
劉瑤說:“不礙事的,早出院了。在家裏調養也一樣。”
劉剛怕妹妹說話不知高低,忙說:“瑤妹,快去給吳書記倒茶。
吳勝利指著苗雨說:“這就是劉工的愛人吧?”
苗雨忙說:“吳書記抬舉我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下崗職工。
吳勝利見她說話得體,笑了笑說:“你原來在哪個單位?”
苗雨說:“原來在市毛紡廠,後來調到長平鋼廠,這不,沒有上過一天班,原來每月還有一點生活費可以拿,現在連生活費都沒有了,人到中年下崗真是難啊。”
吳勝利知道市毛紡廠也是個困難企業,倒閉一年多了。
於是同情地說:“是啊!我的工作沒做好,讓你們吃苦了。”
劉剛說:“怎麼能怪你呢?那時候你還沒來呢,吳書記,請坐。”
吳勝利坐了下來,接過劉瑤端來的茶水,問:“劉工,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劉剛說:“我到了事故現場,對大橋的情況進行了詳細檢查,帶回來一些樣品,初步看來,大橋主體鋼材嚴重不合格,水泥也有不合標號的,其他方麵,施工過程也存在問題。當然,具體結論要待化驗結果出來後才能確定。”
吳勝利點頭地說:“劉工,你抓緊時間,馬上得出準確結論,我們好開展下一步的工作。”
劉剛說:“好,吳書記,我馬上去。”
吳勝利說,“我也該回去了。”
兩人起身,正準備離去,劉瑤說:“吳書記,你關心這,關心那,就是不關心我們。”
吳勝利笑了笑:“我怎麼不關心你們啦?”
劉瑤說:“你到處視察工作,怎麼就從不見你到我們學校來視察?”
吳勝利愣住了,是啊!自己來長平這麼久了,確實從來沒有進過一所學校的門。於是說:“小劉,你是批評對了,看來,我還真有點輕視教育,不過,我一定改進。”
劉瑤說:“說話算數喲,不要又欠我一次。”
吳勝利說:“不會的,不會的,小劉,再見。”
吳勝利說完,和劉剛一同出了門。
孟楚庭氣憤極了。最近有不少流言蜚語傳到了他耳中,有傳言說,省委領導來了,因跨海大橋倒塌之事,嚴厲地批評了孟楚庭,甚至要撤他職。又有傳言說,吳勝利組織的事故調查委員會,主要是針對他和胡衛民的。更有甚者,說那兩筆寄自長平的贓款是他孟楚庭寄的。孟楚庭心裏窩著火,可是氣歸氣,隻能窩在心裏,不能表露出來。昨天到吳勝利的辦公室裏和胡衛民兩個人針對如今長平市的形勢分析了一番之後,一致認為當務之急就是要處理好和吳勝利的工作關係。
那天省委書記章誌英看了事故現場後,把吳勝利叫到一旁,語重心長地交代了一番,就是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來,章誌英和吳勝利的那層關係。思索了一番之後,他撥通了市委招待所內胡衛民房間的電話。
“喂,胡書記嗎?是我,是楚庭啊。胡書記,我心裏的苦隻有向你訴啊!你要我冷靜,我能冷靜下來嗎?胡書記,他們都是衝著我和你來的呀。我們長平的改革成果,難道就因一座橋而全盤否定嗎?胡書記,我心裏不服氣呀。你不要勸我了,你說,全國哪裏沒有重大事故發生,但這能否定全國的大好形勢嗎?現在我們這些辛辛苦苦的老黃牛,反倒一個個成了罪人了。胡書記,你不清楚,外麵的傳聞說得多難聽啊,說你留在長平是省領導要你在長平等候處理,說你是長平最大的貪官。胡書記,你別激動,別激動,功過是非自有人們評說,我們一身正氣也不怕別人胡說,可是我這心裏委屈啊。胡書記,吳勝利到長平半年多,就把長平搞得一團烏煙瘴氣,你跟章書記說說,能不能把他調回去,再這樣下去,長平市會毀在他手裏的。”
對於孟楚庭的心理,胡衛民不是不清楚,他在電話裏一再強調:“你要忍,懂嗎?一定要忍住,不管別人說什麼,你要做的,就是配合好他的工作,至於章書記什麼時候調他走,那要看章書記的意思。”
孟楚庭聽了胡衛民說的話後,又發了一通怨氣,把電話掛了。
華姿見狀說:“楚庭,你飯不吃,發哪門子火?”
孟楚庭吼道:“你懂什麼?每天就知道搓麻將、跳舞,給我添麻煩!”
華姿驚呆了,自他們結婚來,丈夫還從來沒有在她麵前發過這麼大的火,淚水忍不住一冒就出來了,哭道:“我給你添什麼麻煩了?你是嫌我老了吧,看不上了我了吧,有年輕的你帶
回來就是,我們離婚。”
孟楚庭也覺得自己失態了,放低了聲音說:“華姿,這段時間我心裏的壓力很大,原諒我好不好?”
華姿得理不饒人:“你受了別人的氣,就往我身上撒,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就朝別人去撒呀。外麵傳聞我也聽了不少,他吳勝利算哪根蔥?你堂堂一個市長,和他平起平坐,為什麼要怕他?”
孟楚庭說:“有些事你們女人不懂的,好了,沒事了,吃飯吧!”
華姿見丈夫讓步了,止住了哭泣,指著桌上的飯菜,說:“你去吃吧。”
孟楚庭坐了下來,對華姿說:“你也來吃吧。”
華姿也坐了下來,邊吃邊說:“楚庭,我也知道你心裏難受,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人家怎麼說你,讓他們說去,人正不怕影子歪。”
孟楚庭說:“以後我的事你少管,叫華意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這樣下去,終有一天要出事的。”
外麵傳來了門鈴聲,華姿打開門一看是華意,說曹操,曹操就到。華意叫了聲姐,見孟楚庭在吃飯,叫了聲姐夫。
孟楚庭對這小舅子沒有什麼好感,整天無所事事像個花花公子,見華意叫他,嘴裏也隻是“嗯”了一聲。孟楚庭看了看表說:“華姿,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桌上的東西你收拾吧。”
說完提起公文包向門外走去。
華意見孟楚庭走了,才說:“姐,姐夫好像不高興。”
華姿說:“豈止是不高興,剛才還衝我發火呢。”
華意說:“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大橋的事,聽到許多流言蜚語,氣壞了。”華姿解釋說。
華意拳頭一握,說:“姐,誰要是對我姐夫不敬,看我不把他揍扁。”
華姿嗔道:“誰要你多事了。”
華意說:“我知道,有那麼個別人,把我姐夫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哼!別人怕他,我就不怕他。”
華姿緊張地向:“你也聽到什麼了嗎?”
華意說:“當然聽到了,都說我姐夫是長平市第二貪,說什麼長平鋼廠、毛紡廠、大橋等許多事都和他有關。”
華姿這才真的擔心起來,嘴裏說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華意安慰說:“姐,你也別擔心,姐夫不會有事的,哪個想要我姐夫下台,得先問問胡書記。”
華姿不無擔心地說:“可是胡書記現在成了人大主任,沒有什麼實權,不怕一萬,隻伯萬一。現在吳勝利正大刀闊斧地和你姐夫對著幹,還有省裏的人在背後撐腰,我怕到時連胡書記都頂不住呀!”華姿接著說:“你托我辦的事,我已跟有關部門的人打過招呼了,蔣仁的問題不久就可以解決了。”
華意高興地說:“姐,你真好。”他接著說:“明天我那個娛樂城就開張了,姐,你可千萬要來。”
“一定,,一定。”華姿笑著說。
“那我走了。”
見華意要走,華姿又說:“你要留意有關你姐夫的傳聞,聽到什麼,一定要來告訴我。如今的小道消息比正規文件還來得快得多。”
華意答應著走了。
聽了孟楚庭打來的電話,胡衛民當時血壓升高,人差點暈了過去。所幸秘書在旁邊,喂他吃了幾粒降壓藥,才逐漸平緩下來。他後悔沒聽章誌英的話回省城。留在長平有什麼用呢,除了麵對流言藍語,還能得到什麼呢?吳勝利他們的做法足無可指責的,大橋垮了,當然要進行調查,要進行處理,但傳出來這麼多的流言蜚語,難道就與他沒有頭係嗎?他感到吳勝利又在玩一張牌,如同過去在玩長平鋼廠那張牌一樣,這次在玩大橋這張牌。口口聲聲說不能否定長平十幾年改革開放的成績,但在具體做法上卻在一點一點地否定長平的改革成果。
胡衛民時代所創造的輝煌,像一座魏峨的豐碑,吳勝利不能跨越,他隻有打碎這塊豐碑,才能從豐碑的廢墟上爬過去。
胡衛民自信地想,這塊豐碑能被打碎嗎?絕對不能,吳勝利隻能在這塊豐碑麵前做一個心懷感慨的瞻仰者。自己離開長平市委書記的崗位後,吳勝利又做了些什麼呢?沒有!長平的國民生產總產值比自己在位時還有所降低,長平鋼廠的兼並失敗了,全市國有企業下崗職工的人數在增加,各種社會矛盾、經濟矛盾在加劇,種種問題層出不窮,吳勝利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沒那個能耐。
孟楚庭來電話之前,長平市屬下的兩個縣級市,天馬市委書記張建國、桃湖市委書記鄭成海相繼來看望他,說是來在拜訪胡書記,請胡書記多做指示。特別是桃湖市委書記鄭成海臨走時提醒他,要警惕有人在大橋和長平鋼廠的問題上做別有用心的文章。這兩個市委書記都是他一手培養的,對他可以說是忠心耿耿。這些人在他麵前,他才感到了自己的威嚴,感到了自己的權力,感到了他在長平不可動搖的地位。
想到這裏,他才略感欣慰,精神重新振作起來。他不能倒下,他也不會倒下,這棵紮根在長平極深的老樹是任何力量也不能推倒的。
金琳一早從源頭縣來到長平市,得知胡衛民住在市委招待所,忙奔市委招待所,敲開胡衛民住的房間後,進去向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
“胡書記,您好!”
“我好什麼,長平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有責任呀!”
胡衛民說完歎了一口氣,接著又指著身旁的沙發招呼金琳坐下。胡衛民的秘書銀立群馬上給金琳倒了茶水。
胡衛民問:“小金,你在源頭縣工作得還可以嗎?”
金琳說:“胡書記,不瞞您說,光一個鑫達公司就弄得我筋疲力盡。”
胡衛民說:“你怎麼就不能果斷地處理好那事呢?小金,你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啊。”
金琳對胡衛民是心懷感激的,沒有胡衛民,就沒有她今天這個源頭縣委書記。聽了胡衛民的話,她委屈地說:“胡書記,這事本該早處理好了,可是馬縣長和我的工作分歧太大,使事情拖到今天也沒解決。”
胡衛民表情陰鬱:“難道你就不能拿出縣委書記的權威來?馬縣長總不會與你對著幹吧?”
金琳歎了口氣:“對著幹倒不會,我主要考慮到班子的團結問題,如果兩人鬧意見,那就什麼工作都做不成了。”
胡衛民揮了揮手:“原則還是要講的,不能和稀泥。你們對鑫達公司職工中毒事件處理方案我知道了,你們可以按方案去做,但在具體做法,不能太粗暴,要講究工作方法,畢竟是一件涉外事件,要考慮到對其他外資、外商的負麵影響,可不能整死了一條魚,把其他魚都嚇跑了。”
金琳點了點頭:“胡書記,您說得很對,我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如何做得更好一些。”見胡衛民心情不好,知道他還在為大橋的事而煩惱,於是說:“胡書記,我知道您到長平看了這裏發生的事,心情不好。不要太難過,責任不是您一個人的,您的功勞,您的成績,您對長平市的改革、經濟發展是功不可沒的。”
胡衛民歎了口氣:“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可是我擔心……”見自己說遠了,忙轉換話題說:“小金,你工作忙,你忙你的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金琳知道他有些話不便說,隻得起身告辭:“胡書記,那我就走了,我還會來看您的。”
胡衛民揮揮手:“你走吧,我不送了。”
金琳出了市委招待所,見機關上班的時間己到,就往市委機關方向走去,她要向吳勝利去彙報南星製藥廠的事,順便聽聽吳勝利的想法。她一邊走,一邊在想著該如何向吳勝利彙報,如何表達自己的工作思路,剛進市委大門,背後傳來一聲
喊叫聲,“金琳。”金琳轉身一看,隻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自己麵前,微笑望著她。金琳驚叫:“呀,常明,怎麼是你?你怎麼到這裏
來了?”
常明依舊微笑:“難道我一介平民百姓,就不能到這裏來?”
金琳笑了起來:“常明,你還是那麼幽默。”
常明說:“幽默是人生中的一杯茗茶,我可離不開它。”
望著金琳的那身裝束,又打趣道:“金琳,又要上山下鄉去插隊落戶啊!”
金琳不知他說什麼,問:“你什麼意思?”
常明指著她那身衣裝說:“你的樸素使我想起了那個時代。”
金琳想到當年一同插隊時發生在兩人之間的那段戀情,臉上立即一片緋紅,嗔道:“你還拿我開心?”
常明忙賠笑:“不敢,不敢,縣太爺頭上動土,小民不敢,小民向縣太爺賠罪了。”接著向金琳鞠了一躬。
金琳詫異:“你怎麼知道我的情況?”
常明說:“早就聽人說了。”
金琳說:“常明,這幾年你到哪裏去了,你的情況怎麼樣?”
常明說:“一言難盡啊,金琳,久別重逢,我們去喝一杯怎麼樣?”
金琳看了看手表,見還有時間,再說從源頭到長平,肚子也餓了,於是說:“恭敬不如從命,聽從你的安排。”
兩人邊說邊往前麵的華星賓館走去。
市委會議室裏坐滿了人。吳勝利、朱永林、劉剛、市安全辦的舒主任、市建委的向主任以及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共有二十多個人在座。
會議由朱永林主持,朱永林首先發言:“首先,我要宣布一條紀律,關於今天開會的內容,要絕對保密,誰泄露出去,就處理誰。”
朱永林環視了一下會場,繼續說:“現在請市安全辦舒主任、市建委向主任及大橋承建單位經理屠大綱依次發言,報告大橋修建的始末情況。
會議足足進行了三個半小時,吳勝利在認真地聽著,並不時地記錄一些東西。最後,他作了總結發言後,朱永林宣布散會。吳勝利留下了朱永林和劉剛。
吳勝利對朱永林說:“從他們的發言及我們的初步調查來看,大橋的興建工作是正常的,程序是合法的。至於各種管理措施的製訂和執行有待我們的進一步調查。現在,問題明顯地是出現在鋼材和水泥的質量上。剛才開會前劉工已向我彙報了。劉工,你再向朱書記彙報一下。”
劉剛拿出一遝資料,抽出其中幾張對朱永林說:“朱書記,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從大橋的廢墟裏我拿回了一些樣品,經化驗,鋼材是嚴重的劣質鋼材,連普通房屋的建設都不能用,水泥的質量也不符合大橋的標號,綜合分析,結論就是由於鋼材、水泥的質量問題導致大橋的倒塌。”
朱永林間:“劉工,這些鋼材和水泥在整座大橋上占多少比例?”
劉剛回答說:“這個還沒有綜合評估,不過我會把這個工作任務完成的。”
朱永林說:“好,劉工,那就辛苦你了,要知道,我們的工作是細致的,我們隻有拿出有力的證據,才能將那些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我已經讓市公安局對創新建築工程公司經理屠大綱進行監控了,以防又出現第二個許國泰。”
吳勝利說:“現在我們著手要調查的就是這批劣質的鋼材、水泥是怎麼進入大橋施工工程的。朱書記,你的擔子很重,調查工作一定要秘密進行,要防止不必要的事情發生。
朱永林點點頭說:“吳書記,我明白。”
劉剛因有事告別了吳勝利和朱永林。
金琳來到市委時,吳勝利他們正在開會,不便去打擾他們,母親程梅英又不在辦公室,隻得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坐著想著心事。
常明是她高中時的同學,那時這個風流倜儻的男孩深深地吸引著她的心。她暗戀著他,由於是學生時代,加上母親的嚴厲管束。她不敢和男孩子過多的交往,更不敢戀愛了。高中畢業後,兩人一同下放到農村,在農村,他倆埋藏心裏的情感如火山一般爆發出來,無數次,他們相擁著坐在一顆老桂花樹下,憧憬著未來的幸福。不久恢複高考製度,他們兩個人一同參加高考,她考上了中國人民大學,常明卻名落孫山。金琳大學畢業後回源頭縣工作,得知常明已和當地一個女人結婚,一年前就去了北方做生意,兩人遂失去了聯係。心靈受到創傷的金琳也經母親介紹嫁給了老實巴交的楊兵,十幾年過去了,埋藏在金琳心底的那份情感已被時間的的蹉跎而淡化了。
現在的常明比過去多了一種成熟,顯得更有男人味了,金琳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心就不平靜了,她回憶起了那美麗的中學時代和兩人插隊時相戀時的情景,還有那老桂花樹下的誓言,心中的那扇塵封很久的感情突然被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打開了。她的臉在發燒,心在跳,這是她這十多年來未曾出現過的事。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浪漫的少女時代,穿著樸素的粗布衣服,扛著鋤頭,和常明親昵地說著話一同下地勞作。
“金琳,你怎麼來了。”
程梅英走進了辦公室,對金琳說。
母親的到來,打斷了她的遐想,使她又回到了現實,這令她非常沮喪。
“媽,你到哪裏去了,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金琳埋怨似地對程梅英說。
程梅英說:“我忙點事情去了。”見金琳雙臉紅暈蕩漾的,問:“你喝酒了。”
金琳心慌意亂,掩飾說:“剛才和一個同學喝了一杯。”說話間,臉更紅了。
程梅英警惕地問:“一個同學?”
金琳扯謊道.“一個女同學,幾年沒見麵了,非拉我去喝一杯不可。”
程梅英警告說:“和人交往要注意,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縣委書記,要注意影響。”見女兒不做聲,又問:“小娟好了沒有?”
金琳說:“燒已退了,我剛打電話問過楊兵。”
說到楊兵,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常明,兩個人一比較,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心想,自己的丈夫要是常明多好,念及至此,臉上又是一陣發燒。程梅英見女兒今天神色怪怪的,以為是她喝酒的緣故,不去深想,隻是說:“你也應該對小娟多關心一點。”
金琳無奈地說:“我不想多關心一點嗎?女兒病了,我恨不得馬上跑回去看看她,可是我抽得出空來嗎?”
程梅英同情地點了點頭,她是深有感觸的,當初自己為了工作,不也是對金琳缺少了多少關心嗎?
母女倆說話間,吳勝利開完會,走了過來。金琳正要向吳勝利彙報工作,忙站起來向吳勝利走去。吳勝利耐心地聽完了金琳的彙報後,在談到南星製藥廠的問題時,吳勝利提出了自己的買斷工齡的想法。
金琳說:“吳書記,你的想法是大膽的,隻是我省還沒有一家國有企業這麼做,我們怕事情做不好。”
吳勝利說:“要是都有現成的樣板,還要我們改什麼革?改革是需要承擔風險的,你就不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吳勝利注意到了金琳在情緒上的某種變化,問:“金書記,你今天怎麼啦?不是以往的風格啦?”
金琳也感到自己的失言,忙說:“吳書記,我說錯了,您不要見怪。”
吳勝利笑道,
“我倒希望多聽到你的一些這樣的話,因為也許那才是你真實的一麵,我不喜歡偽裝。”
金琳心裏在懊悔:怎麼啦,今天見了常明心裏怎麼就亂套了啊。
吳勝利見金琳不出聲,又說:“今早聽到你媽接電話時說,好像你女兒病了?”
金琳說:“是的,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吳勝利關心地說:“金書記,你也不要心老是在工作上,也要關心關心自己的家庭。我們不是冷血動物,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啊。”
金琳覺得一股熱流直湧心田,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她第一次感到吳勝利的平易近人和善解人意,激動地說:“謝謝吳書記關心。”
吳勝利說:“我以前對你們太缺少關心,今後你們要多多批評我。好了,金書記,你回去吧,看看你的孩子和丈夫。”
金琳滿懷感謝地離開了市委辦公室。
金琳剛走,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吳勝利抓起電話,電話裏傳來朱永林急促的聲音:“吳書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您彙報。”
吳勝利心裏莫名其妙地“咯登”了一下,說:“有什麼事,你說吧!”
朱永林頓了一下:“從拘留所那邊有消息傳來,說原來那幾個被刑事拘留的長平鋼廠的幹部因食物中毒被送進了醫院,現在情況不穩定,據打電話給我的陸所長估計,情況可能很糟,拘留所方麵已經開始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吳書記,如果那幾個人一死,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長平鋼廠的腐敗案也許會成為一樁永遠都無法揭開的懸案。”
“怎麼會這樣呢?”吳勝利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說:“肯定又是一起有預謀的謀殺,有人想殺人滅口,立刻通知醫院,要不惜一切代價搶救那幾個人。還有,你親自去拘留所一趟,一定要查清這件事的起因。”
“是的,吳書記,我這就去辦!”朱永林說完,掛了電話。
吳勝利躺在沙發上,陷人了沉思之中,怎麼事情這麼湊巧?長平鋼廠的腐敗案查了好幾個月都沒有什麼進展,而這大橋一垮,偏偏拘留所那邊就出事了呢?莫非這二者之間有著一層不可告人的內在關係?
想到這裏,吳勝利竟有些頭奮起來,看樣子,一定是大橋的倒塌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這樣好,如果那些人自己跳出來的話,就完全沒有必要大費周折。但是,他又覺得這事絕對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周國的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層很濃的硝煙味。他剛剛聽程梅英小聲向他報告說,天馬市委書記張建國和桃湖市委書記鄭成海悄悄到長平市委招待所看望胡衛民。
對於張建國、鄭成海這兩個人,吳勝利還是了解一點的,這兩個人都是胡衛民一手提拔上來的,都深得胡衛民的器重。吳勝利任長平市委書記以來,隻和這兩個人見過幾次麵。這兩個人為什麼要背著他去見胡衛民,難道他們之間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吳勝利用手揉了揉發脹的前額,他覺得頭越來越疼了。本想也去招待所見胡衛民一麵,但想了一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