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子裏那個?”酒釀皺著眉道:“你怎麼知道不是華英盟的?”
不是來搶手環的嗎?
“這個很好判斷。”那個在酒釀看來有些欠揍的神情又出現在了韓九的臉上。
“身法,內功。” 韓臨舉起兩根手指。
“他的身法不正派,感覺在刻意掩蓋自己的出身。細微之處,他習慣把重心放在左邊。”
“內功,第一次離得太遠無法判斷,這次我故意激他用內力防禦,感受過一次,下次再遇到他,無論穿什麼衣服長什麼樣子,我都能認出來了。”
這時店小二把眾人的早飯端上來了。
酒釀拿過一個菜包,喝著野菜粥抬眼說:“怪不得你說不用捉住他。”
韓臨點頭。
“他是什麼人,跟蹤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他背後是哪方勢力,我們都不知道。”
“他在暗,我們在明,捉住他也許能獲得一些信息,但是並不劃算,還麻煩。把老鼠標記,再放老鼠回窩,我們還能跟著找到老鼠洞,更徹底。”
冼梨和喻文潛在旁邊聽了個大概。
韓臨繼續道:“如果隻是和我或你有什麼恩怨,這我倒是不擔心。目前我最大的擔心,這個人,或者說這個人背後的勢力,是無差別的跟蹤。”
“這次在屋頂相遇,隻是湊巧我們住在這家客棧,而他的目標,是這個客棧的全部人。也就是說,他們的目標,很有可能是參加這次青武大會的所有人。但是和華英盟為敵,便是和武林七盟為敵。”
“和武林七盟為敵,便是和整個武林為敵。”
韓臨慢慢說出這最後一句話。也許是聽起來太過荒謬了,話音落下,另外三個人都在該吃吃該喝喝,酒釀敷衍的點著頭。
“哦哦,是啊是啊。”
過了幾秒鐘,三人才同時放下了手裏的包子。
“怎麼辦,我覺得韓大哥說的很有道理。”
“我覺得你分析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
“狐狸說的似乎沒錯。”
三個人同時說。
“可是又有哪個門派有這個實力和整個武林為敵呢?”酒釀江湖知識基本為零,在她的概念裏,江湖隻有仙鹿崖,以及仙鹿崖以外的世界。
冼梨倒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有的話,那還是有可能的。”
後麵聲音漸小,也沒說有哪個可能。
韓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喻文潛反而覺得有些激動,如果真的有大事發生,比如有個超級魔頭之類的,自己一定要和他打上一架,然後名揚武林。這不是翻身的機會就來了麼。
這時羅漢堂的另外幾個人喊:“喻文潛,我們去找師兄們集合了。”幾個人已經走出客棧。
喻文潛一口把包子塞進嘴裏,從兜裏翻出幾文錢放在桌子上,匆匆忙忙道:“我先走了,仰川渡口見。”
“喻文潛。” 韓臨叫,喻文潛回頭,便看到剛才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幾枚錢從不同角度飛過來,速度極快,竟不能硬接。
他右手向前畫圓,一股揉勁兒分別把幾文錢的力道化開,包進手裏。
“下次,挽舟第三式,就用這樣的勁道。”韓臨說道。
喻文潛先是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狂喜的點頭:“多謝韓大哥指點!”便蹦蹦跳跳出了客棧門,小跑著追上另外幾人。
“挽舟是什麼?”酒釀嚼著野菜粥裏的蘑菇。
“喻文潛自創的杖法。” 韓臨解釋道。
“喻文潛大你不到兩歲,內力已經不俗。快點吃,我們也要出發了。”
酒釀瞬間覺得食不下咽。一口粥沒嗆在那裏。
然後冼梨趁勢掏她衣袖,酒釀一邊咳嗽著一邊小擒拿扣她手腕,二人便在桌子上你來我往起來。
“這日子沒法過了!”酒釀嚷道。
……
出了百裏川的官道,沿西南一路都是低矮的灌木和一片片青黃的草地。視野極為開闊,適合賞景,也適合、打架。
此時一馬,一驢,還有一頭花騾子走在小道上。
酒釀和冼梨打了一路,已經疲乏不堪,所以暫時休戰,二人閑聊著。不過二人的坐騎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知道主人間不對付,於是替主人吵架。一時間驢子的“別——別——”聲和騾子的“灰——灰——”聲此起彼伏。
“我以為美人不坐八抬大轎至少要騎匹大馬吧,特好看那種,像他的那樣。”酒釀指了指韓臨的馬。
“八抬大轎那是娶親!”
冼梨沒有反駁“美人”這個稱號,然後歎氣:“美人也要吃飯討生活啊,你以為人都活在話本裏。每天就是談情說愛,花前月下的。”
“我是孤兒,沒爹沒娘,被師父撿回華英盟,連名字都是師父給我取的。然後就一直練功,做最基礎的弟子的任務,有時候接黃州城百姓的委托,一天能拿幾文錢,接不到委托的時候,一個月就領華英盟發給普通弟子的月銀,也就幾十文錢吧。”
冼梨有些惆悵,不過這惆悵也僅僅是因為錢不夠花。
“連買好看衣服的錢都沒有,隻夠平時去去迎賓樓吃糖水小碗,還不能天天吃。”
她掰著手指算:“當時攢錢買這頭騾子,花了我一個月的月銀,因為實在沒錢,所以花色都沒得挑,隻能買這頭花騾子。”
冼梨點著花騾子的兩個看著像被人揍腫的烏青眼眶:“不過後來看習慣了也還好,有特點。”
花騾子打了聲響鼻,得意地很,以為自己是主人的天下無敵坐騎。
“所以說,你以為活著那麼輕鬆的嗎,還美人呢,美人活的更累。”
說著冼梨便看看酒釀:“不過看你也像沒什麼錢的樣子。你道他那匹馬多少銀子,我不吃不喝五年,攢下的銀子才能買一匹。”
“五十年。”韓臨內心算了下,誠實說道。
冼梨一個白眼翻到天上去。
“看到沒,這就是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孩子和人家的區別。苦啊,不僅錢沒人家多,武功還不如人家,不然我為什麼要和你這個武功不入流的小屁孩,爭一個手環爭這麼半天,完全就是被牽著鼻子走。”
“誒,我武功不入流,那你還搶不到手環,說明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論鬥嘴酒釀可不願落下風,說她窮她沒意見,說她武功不好,簡直荒謬!
不好也是現在不好,自己絕對是有潛力的。
她撇撇嘴道:“那你還華英盟的呢,天下第一大派,有武林盟主江酹月,人家那麼厲害,十年建華英,十年統七盟。你自己過得不好,那是你學的不好,賴得著誰啊。”
“哎對了,你在華英盟,是不是也經常被其他弟子剝削……你師父是誰啊?” 酒釀想到了喻文潛的艱苦處境,這般問道。
“江酹月…”冼梨聲若蚊蚋。
酒釀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