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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華爾茲一個人的華爾茲
草莓多多

第一章 相遇

(1)

一年前。

華翰藝術學院是坐落在 C 城的一所高貴藝術院校。校園是當年俄羅斯人留下的,經過幾次修繕,在保留原有歐式風格的基礎上,增加了大量的現代化元素。校園的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和牽牛花,那座白色的擁有圓形塔尖的主樓像一座中世紀的古堡,偶爾有白鴿成群結隊地蒞臨在屋頂上聚會。

主樓的門口便是一座巨大的音樂噴泉,噴泉亦不是擺設。每天華燈初上,校園的情侶們在噴泉一側的小舞台上舉行的小型聚會,偶爾是舞會,在室外準備冷餐,跳著各式舞蹈:華爾茲、倫巴、恰恰。同學們盛裝出席,姿態優雅。

要麼是集體演奏:小提琴、大提琴、長笛、薩克斯風……

再者是詩會:惠特曼的、泰戈爾的、拜倫的……

這所學校的學生從不吝嗇舉辦和參加任何與藝術相關的,又能顯示他們尊貴身份的活動。

校園裏四季的景色也隨著這座城市的季節變化而顯得涇渭分明且各有特色:春天生機盎然、夏季花團錦簇、秋季紅葉滿園、冬季飛雪紅梅……校園內專門的園藝工人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如何把這座看起來傲然於世的學府弄得更加富麗堂皇、與眾不同。

總之,這所學校的每一處設計、每一次活動都是為了配合他們尊貴的身份而設立的。

這所外表富麗堂皇、內部要求十分嚴格的藝術學院就是當下炙手可熱華翰娛樂公司為了培養明星特設的一所造星夢工廠。

華翰藝術學院裏的所有課程都有別於其他專業藝術類院校。學院隻分表演係、音樂係、舞蹈係三個大係,其中包括一些比較細化的專業分支。

有時甚至會邀請一些明星現場授課,成績優異者老師自動承擔起經紀人的角色,幫忙聯係演出機會,甚至會直接推薦到華翰娛樂公司簽約。即便是專業課最不顯眼的學生,隻要走進了華翰學院,也會輕鬆地進入某個私家藝校擔任老師。

所以來這裏就讀的學生,一定是在這三個專業的領域裏特別出色的學生,要經曆相當嚴格的篩選才能考入,除此之外比正常的藝術類院校的學費要高出一截,可即便如此,每年報考這所學校的學生仍然絡繹不絕。

學校內部等級森嚴,在外人眼裏,這裏麵的所有學生必定是天之驕子。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名人之後、財閥之子才是被重點培養的對象,沒有身份背景想要在這所學校得到重視,需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和非常好的運氣。

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清晨,照例還是剛剛從南方遷徙回來的候鳥嘰嘰喳喳地喚醒了這座尚且有些慵懶而散漫的城市。在這個隨處都是風景的校園裏,蘇默卻獨愛一處幽閉的角落,那是在教學樓三樓的窗外,一塊延伸出的小陽台。從窗外爬出去,坐在那兒可以俯瞰到整個北麵一側的校園景象,這是唯一一處沒有被雕花和鏤空遮擋的地方,這個人人豔羨的豪華學府,身處兩年的蘇默越發認清了裏麵的華而不實。

不過對於蘇默來說,能跳舞就是極好的。有時候就是這樣,隻要不奢求太多,再複雜的周遭環境都可以淪為虛設。

此時正是午休時間,還有將近半個小時就要上課了。這個時間沒有男女朋友的單身者都縮在宿舍裏睡午覺或是打遊戲,隻有一對對情侶才在這裝飾得猶如花園般的操場上磨磨蹭蹭地散步聊天。

蘇默已經習慣了在等待下午上課的空隙來這裏坐一坐。在這個初春的校園裏,如此愜意的狀態對於剛剛開學一周的大二女生蘇默來說,既奢侈又享受。

“蘇默,Miss 薑找你。”

蕭雅把手伸出窗外拍了拍蘇默的肩膀,蘇默才緩過神來,側過白皙的臉頰輕輕地嗯了一聲,齊齊的劉海兒下是一雙又大又清澈的眸子,仿佛一泓清可見底的清泉。

她起身輕盈地從陽台外跨到教學樓裏,蕭雅遞了一瓶礦泉水給蘇默:“這天氣幹得要死,你得多喝水,我先回宿舍了。”

沒等蘇默說什麼,蕭雅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蘇默看著蕭雅的背影笑了笑,向著 Miss 薑的辦公室走去。

“Miss 薑,您找我?”蘇默徑直向靠窗子的辦公桌走去,Miss薑是學校的舞蹈老師兼任舞蹈社的社長,全校的大型活動都由她負責。

Miss 薑曾一度是炙手可熱的舞蹈演員,因為一次國外公演意外受傷後,再也不能上台表演,又因為老公是這所大學的副校長,所以就被聘到這所學校當起了文藝部的主任,專管學校各種大型活動,又因為特別鐘愛舞蹈,所以就創辦了這個舞蹈社。因此入社的要求極其嚴格,幾乎囊括了舞蹈專業各個班級的尖子生,哪怕是舞蹈專業的同學,要進入舞蹈社都要經過嚴格篩選。幾年下來,這個社團在非專業院校裏竟然頗為有名,參加很多比賽和大型活動。這個地方對始終視舞蹈如生命的蘇默來說簡直是心之所向。

“是啊,我想跟你商量件事。”Miss 薑拉了把椅子要蘇默過來坐,又起身為蘇默倒了杯水,“是這樣的,這次學校慶祝建校十周年的《Hero》舞台劇,任命你來擔任女一號。”

她頓了一下,麵有難色地繼續說:“可是這次表演意義重大,邀請了很多畢業生回母校觀看這次表演,關於這次選角校方也是經過了多次討論,校方對你平時的表現頗有微詞,所以舞蹈社頂著很大的壓力才把你推到這個位置上,並且保證你在演出期間不會出現任何紕漏,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是希望你可以體會老師的用意,老師真的很欣賞你,不想因為一些旁的因素埋沒了你的舞蹈才華,畢竟你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學校畢竟是學校,老師希望你在日後能夠嚴格要求自己,努力完成好這次演出,為了舞蹈社爭光,也讓大家改變對你以往的印象,你說好嗎?”

蘇默隻是頻頻點頭,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關於 Miss 薑,蘇默始終是心懷感激的。

在華翰學院,家世背景、超強的能力都要靠人脈,小小年紀的他們已經懂得人脈在他們日後的工作中會帶來多麼巨大的影響。所以不管是學生會、還是各種社團團體都是引得大家爭相參與。

可是這種萬人空巷的場麵從來都沒有蘇默的身影,蘇默不參加學校的活動,不參加班級幹部的競選,甚至不輕易和老師同學說話。大學是最藏不住美女的地方,哪怕是在這樣一個美女如雲的地方,蘇默的姿色仍然堪稱上乘。在開學第一天就被眾學哥瞄上了,就連學生會主席都親自過來問過:“同學,你要參加學生會嗎?我覺得宣傳部特別適合你。”

蘇默當時隻是冷冷地丟了一句“沒興趣”轉身就走了。這件事讓學生會主席超級沒有麵子,一度揚言哪個社團敢收蘇默就是和他過不去,好在學生會主席已經大四了,管不了什麼學校事務,忙著各地演出走穴,也沒有太多機會找碴兒。

可這樣自命清高的女孩,在一堆家境非凡的孩子們麵前,顯得既渺小又可笑。

漸漸地大家都很排斥和蘇默在一起。所以當蘇默出現在舞蹈社的門口的時候,著實讓眾人驚訝不已。舞蹈社的同學聽到這個怪胎要參加舞蹈社當眾提出抗議,不讓蘇默加入,連考核的機會都不想給她。

蘇默對加入舞蹈社的事情有些絕望了,剛要轉身離開,Miss 薑卻說話了:“舞蹈是沒有界限的,假如蘇默能夠順利通過考核,我們沒有權利拒絕任何一個熱愛舞蹈的人。”

Miss 薑一發話,全場再也不敢有絲毫異議。雖然有了 Miss 薑的鼓勵,蘇默還是有些怯生生地站在舞台中央,Miss 薑說:“給你三分鐘,即興地跳一段。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果你自己不行,沒有人能幫得了你。”

舞蹈教室裏瞬間鴉雀無聲,似乎是默認,又似乎是等待一場即將演砸了的好戲,不知道是不是受了 Miss 薑的激勵,蘇默反倒放下了雜念。

蘇默拿出了手機,丁薇的《也許是要飛翔》的旋律緩緩流出,蘇默隨即開始舞動著自己,似乎瞬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輕盈的舞步和柔美的身段合二為一,將舞蹈中要表現的無力撕扯和絕望,表現得十分有感染力,就連每一個節奏都拿捏得十分到位。才跳完第一個小節,Miss 薑就帶頭鼓掌,原本稀稀落落的掌聲也隨著蘇默越來越激烈又富有魅力的舞步升級為滿堂喝彩。

一曲終了,Miss 薑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凝重,大家看著 Miss 薑的表情疑惑不解,掌聲開始越來越弱,Miss 薑說:“蘇默,你生活得很痛苦嗎?”

蘇默做夢也沒有想到 Miss 薑會問這樣的問題,也不知道 Miss 薑到底要說什麼,一時間蘇默語塞,全場鴉雀無聲地期待 Miss 薑的下文。

Miss 薑繼續說:“蘇默,你可以在舞蹈裏表現痛苦、快樂;你可以哭泣、迷茫,但你跳完了,你要有幸福感。我不想隻在你的舞蹈裏才能看到你如此生動的表情,在你沒跳這段舞蹈之前,我以為你是不會笑的。多笑笑,你跳舞笑起來的樣子好迷人。”說完,她站起來對

蘇默說,“我希望我的舞蹈社可以讓你延續舞蹈中的快樂,我更希望憑借你現在的功底,加上你不斷的努力,成為中國最優秀的舞者。”

Miss 薑說這話的時候,陽光正好打在她清晰美麗的五官上。那一刻,蘇默突然覺得自己如此孤獨地跳了這麼多年的舞蹈,如今終於遇上了懂得她、欣賞她的人,那一刻的感激之情令她沒齒難忘。

往事曆曆在目,這兩年蘇默的認真練習加上 Miss 薑的悉心指導,真的讓蘇默在舞蹈上的進步非常大。蘇默在離開 Miss 薑辦公室的時候,在門口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似的衝 Miss 薑說了一句:“老師,我會努力的!”引來辦公室其他老師的側目,Miss 薑看著蘇默,愣了一下,隨即笑靨如花地衝她點了點頭。

晚上,蘇默從打工的酒吧下班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已經熄燈了,蕭雅從上鋪探出半個身子壓著嗓子說:“剛才主任查寢了,我說你肚子疼去廁所了,明天她問你的時候別說漏了啊!”蘇默無力地嗯了一聲把背包丟在了床上,自己也隨即倒在了床上。明亮的月光通過窗扉灑進來,照在蘇默疲倦的臉上,她現在多想什麼都不想地倒頭就睡。

蕭雅覺得聲音不對,繼續小聲地問:“怎麼了?很累的樣子?”

“沒什麼,你快睡覺吧!”蘇默衝蕭雅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蕭雅不放心,躡手躡腳地從上鋪爬了下來,借著月光看了看,又拿起手機照了照蘇默的臉,蘇默下意識地眯著眼睛舉起手擋住了自己的臉,可即便這樣,蕭雅還是發現了她額頭上的傷,緊張地問:“你這是怎麼弄的?”

蘇默擺了擺手,推開了蕭雅舉起來的電話,輕描淡寫地說:“一男的喝多了對我動手動腳,我給了他一個耳光,他一推我,我頭就碰在桌角上了。”

蕭雅一屁股坐在蘇默的床上開始喋喋不休:“我說你別老這樣了行不行,你就不能過一點正常人的日子嗎?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那麼魚龍混雜的地方。就算要打工,也要做一個正式一點的工作呀!”

“我又沒畢業,現在隻能做兼職,哪有那麼多‘正經’工作給我做?再說白天的業餘時間我已經在蛋糕店工作了,有空的時候我還要去發傳單,現在除了上課和練舞,我隻有晚上的時間是空的。”

“蘇默,你想把自己累死嗎?”蕭雅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蘇默連忙噓了一聲:“你想把她們叫起來罵咱們啊?”說完看了看沒有人醒,蘇默繼續說,“那怎麼辦?我爸一個月那點收入養我太吃力了,我已經這麼大了,為他分擔也是應該的,這兩年他身體又不好……”說到這兒,蘇默想起她那年邁又命途多舛的父親,心裏頓覺沉重。

“那你打算怎麼辦?還要去那間酒吧工作嗎?”

“去不成了,今天老板已經把我臭罵一頓,看我額頭受傷還多給了我三天的工資。沒關係,習慣了。”

蕭雅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她知道但凡有別的辦法,誰都不願意這樣活著,說再多也是徒勞。在這所學校,恐怕隻有蕭雅是最理解蘇默的處境了,因為她顯然比蘇默好不了多少。

蕭雅默默地找出了醫藥箱,把手機放在蘇默床頭的整理箱上固定好,然後拿出棉棒輕手輕腳地為蘇默上藥。一麵上藥,一麵小心翼翼地用嘴巴輕輕吹著蘇默的傷口。蘇默看著長得不算出挑,卻極其耐看的蕭雅,蘇默第一次發現,原來蕭雅小巧的額頭上竟然有一個美人尖。

她輕聲地對蕭雅說:“我以後會好好的。”

蕭雅一麵輕輕地為蘇默上藥,一麵無奈地搖搖頭說:“早點睡吧,別洗臉了小心感染。”蕭雅為蘇默上完藥,輕輕地爬上自己的床,把手機關掉。從蘇默在夜裏做兼職開始,隻要蘇默不回來蕭雅就不會去睡覺,聽歌隻是為了不讓自己睡得很沉,這樣蘇默一回來便可以知道。

蘇默躺在床上,空氣裏有幹涸的血液和藥物混濁的味道,卻讓她覺得分外踏實和溫暖,對蘇默來說,蕭雅是她在這座異鄉城市裏唯一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直到今天,蘇默仍舊記得她們第一次講話的情景。

那個 C 城十月的深秋,氣溫驟降。蘇默離開木棉鎮後經曆的第一個秋天,仿佛隻是一夜的工夫,樹上的葉子就集體掉光了。那場災難的陰影始終席卷著蘇默,令她久久不安。沐逸童總會時不時光臨著她的夢,也許隻是為了講一講他來不及說出的道別,可是每一次她醒過來,都不記得沐逸童對她說過什麼,隻剩下淚水浸濕的枕頭證明沐逸童的確光臨過她的夢。

那天,蘇默又是被沐逸童的夢叫醒的,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隻好悄悄去廁所吸煙。她穿著單薄的睡衣透過窗口看著校園裏的落葉,風嗖嗖地往衣服裏灌,這時蕭雅走過來,笑嘻嘻地對蘇默說:“哎,天氣這麼冷,你穿這麼少站在窗邊會感冒的。”

蘇默沒看她,吸了口煙,緩緩地吐出來,臉上隻有冷漠:“嗯。”

蕭雅聳聳肩,也不氣餒,繼續說:“我就住在你隔壁啊,我是音樂係的,我學美聲,你是學舞蹈的吧?”

蘇默突然轉過頭,皺著眉頭看著蕭雅一臉天真的樣子:“你能走嗎?我想自己待會兒。”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蘇默沒有讓思緒飄得太遠,她輕輕扯起嘴角,翻了個身睡著了。蘇默從來沒有告訴蕭雅,那個夜晚的突然造訪,秋日裏的小小關懷,確實給她帶去了不小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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