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身子泡入溫熱的水中,離開汴梁之後,樊清霧終於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浴桶裏撒著幹花瓣,應是夏季裏采的,以備冬日使用。
冬兒和霞雲在一旁伺候著,她們幫樊清霧梳理頭發,擦拭背部和肩膀,樊清霧隻是默默的隨她們擺弄,並沒有問關於剛才在花園看到的事情。
梳洗完畢,穿上王順準備的衣裳,樊清霧看了眼棉衣棉褲,最後隻是把之前自己買的紅色絲帶拿了起來,冬兒問道,“夫人,這些衣物怎麼處理?”
“都扔了吧!”樊清霧淡淡的說道。
她走到梳妝台前,將手上的紅絲帶放在了台麵上,頭發還濕著,霞雲拿著棉帕正在給樊清霧擦頭發,“夫人,可有喜歡的發式?”
“簡簡單單就好。”樊清霧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因剛洗過澡,臉色紅潤,她抿抿嘴唇,“讓人把吃食送來吧!我不想出去。”
“是。”冬兒應聲退下,兩個老媽子進來把洗澡水和浴桶收拾妥當,不一會兒吃食就送來了,隨著吃食來的還有王順和樊四虎。
王順行了一禮,“夫人,聽樊將軍說您隨行而來的丫鬟被殺了,這冬兒和霞雲就分撥給您伺候著,您帶來的衣物也都丟了,小人明早請王妃示下再另給您準備。”
“好,總管想得周到。”樊清霧說著抬眼看了下樊四虎,她又說道,“能不能請總管和丫鬟都下去,我想和哥哥說兩句話。”
王順等人自然退下了,這也算是最後的相見了,樊四虎應該這兩天就會回汴梁,見眾人都走了,樊清霧從凳子上站起來,“哥哥,什麼時候回?”
“明天一早。”
樊清霧將台麵上的紅絲帶拿起,“哥哥,把這絲帶帶回去給娘吧!和她說,清兒感激她養育教導之恩。”
樊四虎接過紅絲帶,他自然明白樊清霧所說的娘其實是劉坤,他看著這條紅絲帶,想到樊清霧的少女之心,他越來越同情樊清霧,從小的命運即已被確定,“好。”
這話結束便也無話可說,樊四虎和樊清霧對視著,樊四虎輕輕的點了下頭,“你自己小心。”轉身便離去了,樊清霧看著樊四虎的背影,冷風從未關的門吹進來,冬兒和霞雲跟著進來,將厚實的棉門簾拉好又關好了門,她倆安靜的伺候著樊清霧用飯,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風餐露宿,今天起又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樊清霧吃好了飯,又看看自己的穿著,此時已經是晚間,想著應該在第一時間去給正妃張婉玉請安,樊清霧問冬兒道,“王妃此時都在做什麼?”
“夫人這個時候想去請安?”冬兒試探的問道。
“嗯!今天是第一天來,本應一來到就過去請安的,奈何這一路上經過了些事情,弄得狼狽不堪,雖天已經暗了,但這禮數還是不能錯的。”
“此時應該快用飯了。”冬兒回答道。
“不如就去候著,我是小輩,這也是應該的。”樊清霧說著已經站起了身,她再次瞧了瞧自己的穿著打扮,頭發上隻是插了一支金簪並無別的裝飾,“冬兒,帶路吧!”
冬兒和霞雲在前麵引路,樊清霧跟在後麵,此時已經掌燈,又是晚飯時間,走在花園裏能夠看到行色匆匆的下人,樊清霧悄悄的注意著四周,她希望在最快的時間內來適應惠王府的生活。
行走了一大段路,到了一處大院落前,有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冬兒進去了一會兒,出來時身邊跟著一位年歲大的嬤嬤,冬兒介紹道,“夫人,這是王妃身邊的管事嬤嬤——李嬤嬤。”
樊清霧輕柔的說了聲,“李嬤嬤好。”
“您就是今日新來的夫人啊!老奴這裏給夫人請安了。”李嬤嬤雖說是請安,但也隻是微微欠了欠身,她說話也甚是傲慢,樊清霧想,看來這個李嬤嬤在張婉玉麵前很得寵,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目中無人。
“嬤嬤多禮了,煩勞嬤嬤通稟王妃,清兒來給王妃請安。”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不如夫人明天一早再來?”
“清兒今日進府,沒有立即過來給王妃請安已經不對了,怎麼可以等到明天呢?這樣好了,請王妃慢慢用餐,清兒就在這裏候著就好。”
“這天寒地凍的,讓夫人在外麵候著怎麼好!”嬤嬤招了招手,兩個丫鬟過來了,“帶新夫人到偏廳去!上茶上點心!”
“是!”兩個丫鬟答應著,樊清霧笑著和李嬤嬤點了下頭,便隨著丫鬟進去了。
張婉玉所住的院子要是拿來和樊清霧的雪霽閣相比,雪霽閣就是一房小偏廳,樊清霧坐在椅子上,丫鬟端上點心和茶水,偏廳裏沒有燃起炭火,越坐越冷。
冬兒彎下身子在樊清霧耳際說道,“奴婢回去拿個手爐來吧!”
“不用,我還不冷。”樊清霧違心的說,她手指已經開始泛冷,雙手互相握著,微微低著頭顱。
張婉玉吃完了飯並沒有立即招樊清霧過去,這府裏已經有兩個妾,再加上得寵的林靈素,現在又多了一個賜婚的樊清霧,張婉玉算算,她已小半年沒見過劉學的麵了,想到這些,張婉玉就氣不過,憑什麼她不得寵?嫁過來好幾年了,隻為劉學生下一個女兒,另外兩個兒子都是那兩個妾生的,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地位越來越搖擺不定。
李嬤嬤站在一邊,張婉玉問道,“她等了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
“你見了覺得如何?”張婉玉輕聲問道。
“雖說是將門,但看著家教不錯,比那兩個小門小戶的要好,聽說話也像是讀過書的。”
“讀過書?”張婉玉祖父是建國公,父親也是當朝大學士,她一直以才女自居,“將門!讀過女德就不錯了!”
“王妃說的是。”李嬤嬤應承著。
“叫她進來吧!我倒是要瞧瞧她。”
“是。”李嬤嬤應聲下去叫樊清霧,此時在偏廳的樊清霧已經凍透了,她咬著嘴唇,輕聲的咳嗽著,北方的天氣她真是適應不了。
聽到有開門聲,樊清霧側臉看過去,見是李嬤嬤趕快站起身,“嬤嬤。”
“王妃招夫人過去。”
“好。”樊清霧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她把披在肩上的披風摘下交給冬兒,“請嬤嬤帶路。”
李嬤嬤瞧著樊清霧,覺得她還挺知道規矩的,她倆出了偏廳,走到正廳門口,撩開暗紅色的棉門簾,進到了屋裏,屋裏的溫暖立即包圍了樊清霧。
“王妃,新夫人來了。”嬤嬤回稟道,她說完就退到了一邊,樊清霧不敢抬頭,她跪地給張婉玉磕頭,“清兒請王妃安!”
“嗯,起來吧!”
“謝王妃。”樊清霧說著站起身,她雙手在身前交握,微微的低下頭顱不看張婉玉。
張婉玉想到之前收到的父親來信,信裏向她闡明了此次賜婚的目的,無非是想鉗製住樊家軍和趙家軍,張婉玉記得信裏還提到,最好能夠拉攏樊清霧,這對她以後有好處,隻是想到又一個女人來搶劉學,張婉玉就氣憤難言。
“抬起頭我瞧瞧!”張婉玉說道,樊清霧輕輕的抬起臉,十六歲的年紀,未施胭脂水粉臉上還有些許稚氣未脫,她抬起臉之後又低下了頭,像是羞澀的少女。
張婉玉不得不承認,樊清霧要比劉學那兩個妾要好看的多,雖然和林靈素不分伯仲,但比起林靈素來,樊清霧更加清新可人,若說林靈素是嬌豔奪目的牡丹花,樊清霧就是清幽高潔的蘭花,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樊清霧才十六歲,而林靈素已經二十了。
張婉玉忽然有了那麼一個想法,也許抓住樊清霧,憑著這小人可以踢走林靈素,就像是她父親說的,拉攏她讓她成為自己這邊的人。
“你叫什麼?”張婉玉明知故問道。
“回王妃,妾叫樊清霧。”
“樊清霧~~可讀了女德、女戒?”
“讀了,臨來武川之前,娘家還請了宮裏的教習嬤嬤教導清兒,但恐怕清兒蠢笨,並不能融會貫通。”
“嗯,說起話來還是有條有理的,讀過書?”
“隻學過寫些字罷了,能寫個名字,寫個書信而已。”
“嗯,這樣便也不錯了。”張婉玉招招手,“給夫人搬張椅子。”丫鬟搬了把椅子給樊清霧,樊清霧謝過之後,輕輕的坐了上去。
“見過王爺了嗎?”
樊清霧抿抿嘴唇,“嗯~算是見過~~遠遠的瞧著的~~”
“遠遠的?”
“午間走過花園的時候,正好瞧見,但當時清兒衣衫襤褸,而且王爺身邊有一道姑相陪,故怕驚著王爺。”
“道姑?!”張婉玉的臉色沉了不少,“皇太後賜婚的夫人今日進門,那妖女竟然還纏著王爺!真是無恥!”
樊清霧靜靜的看著,這裏麵的暗潮洶湧她此時已經感受到了,和這些女人共侍劉學這樣無德的夫婿,樊清霧覺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