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清霧掐指算了算,已經在路上走了快十日了,她也漸漸的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夜間能在城鎮的官宦人家居住是好的,但如果住在驛站,她也能小睡了,隻是今夜,送親的隊伍要在野外露宿了。
“夫人,今夜要委屈夫人在車裏休息了。”
樊清霧撩開車窗的布簾,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樊清霧對露宿在野外有些膽怯,她問,“附近找不到驛站嗎?”
“是!若是一定要去驛站,快馬加鞭的話,後半夜才能到,但侍衛們走了一天都疲憊了。”
“嗯,那就聽將軍的吧!”樊清霧撂下車窗簾,青梅正在收拾車廂,想弄出一塊讓樊清霧能休息的地方。
“青梅,陪我下去走一走吧!”做了一天的車,身體都僵硬了,而且她也需要方便,隻是想到這裏是荒郊野外,樊清霧就皺起了眉頭。
下了車看到侍衛們正在搭夥做飯,樊四虎見樊清霧下了車迎了過來,“夫人,一會兒就能吃飯了,不過這荒郊野外隻能將就吃點。”
“讓將軍費心了。”樊清霧環視四周,左邊有一大片的樹林,冬季樹葉都落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將軍能否陪清兒去那片樹林?”
樊四虎聽樊清霧這一說立即明白樊清霧是什麼意思,他招來兩個侍衛,三個人護著樊清霧往樹林去。
樊四虎四下搜尋著可以讓樊清霧方便的地方,最後找到一處低矮的樹叢,樹叢的樹葉也掉光了,但因為它枝椏煩亂交錯糾纏,倒是能做處天然的屏風。
樊四虎指著樹叢和樊清霧說,“夫人可去那樹叢之後,下臣和侍衛在此等候。”
“謝謝。”樊清霧說著帶著青梅往樹叢去。
她站在樹叢前看向樊四虎,心裏有些忐忑,青梅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夫人,應該沒問題。”
樊清霧知道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解決,她便硬著頭皮走到了樹叢的後麵。
回去的路上,踩在腳下的枯葉‘咯吱咯吱’的響,樊清霧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靴子,厚實的靴子有些笨重,加上身上這身厚衣服,樊清霧覺得走起來都吃力。
到了宿營地,篝火上架著鍋,冒著熱氣,侍衛稟告說熬了菜粥,樊四虎看了眼篝火邊圍著的眾人對樊清霧說道,“夫人,還是回馬車上吧!”
樊清霧點點頭,隨即上了馬車,之後青梅去拿了些吃食過來,但樊清霧隻是吃了兩三口便不再吃了,她歎了口氣,今夜連盞小燈都沒有,隻能挨到天明了。
青梅窩在門口睡,樊清霧在裏麵,但她卻睡不著,輕輕的挑起馬車窗簾,樊四虎和幾個侍衛在篝火前坐著輕聲的說著話。
樊清霧看著那篝火,她很想過去看看,一是因為她睡不著,二是因為她還從沒有見過這種篝火。
樊清霧輕輕的站起身,青梅問,“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你睡你的,我想下去和將軍說兩句話。”在外人眼裏,樊清霧和樊四虎是親生的兄妹,她說說話自然也就沒人有所疑問,不過青梅覺得自己做下人的,還是應該跟著主人,她正要站起身,樊清霧卻先一步開口了,“別起來,有將軍在,沒事的。”
青梅又坐了回去,她想也許是樊清霧想和自己的哥哥說說心事,畢竟這嫁過去也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麵了。
樊清霧一下車樊四虎就看見了她,樊四虎和身邊的幾個侍衛起身,他們是負責第一輪守夜的士兵,樊四虎迎過來,“夫人,何事?”
樊清霧輕聲說道,“沒事,就是睡不著,所以想出來走走,我能到篝火那裏坐一下嗎?”
樊四虎有些為難的看著她,這裏都是男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好像不太好,“夫人一個姑娘,可能不太好吧!”
“有將軍這個哥哥在,清兒想也沒什麼大問題吧!”樊清霧還是小孩心性,她實在是不想在晚上也窩在馬車裏,她覺得她的四肢都快不聽使喚了,所以她任了性,說了這話讓樊四虎也不好拒絕。
“既然這樣,我讓侍衛去四周巡視一下。”
“將軍,侍衛們都走了一天了,沒必要如此避諱,清兒隻是坐一會兒,坐在哥哥身邊就好。”樊清霧又說道。
樊四虎無奈,隻得帶著樊清霧往篝火去,侍衛都是跟了樊四虎好幾年的兄弟了,大家愣了不知道是走還是留。
“大夥坐吧!”樊四虎說著讓出自己剛才坐的枯樹幹給樊清霧,“這是我妹子!”
聽樊四虎這麼說,侍衛們才又紛紛的坐下了,樊四虎坐到樊清霧旁邊,遞給樊清霧一個水袋,“要喝水嗎?”
樊清霧搖搖頭,她看著篝火,火光照耀著她,蒙著麵紗的臉孔,唯獨能讓人欣賞的就是那雙水眸了。
因為樊清霧的到來,本來熱鬧的環境卻沒了聲音,樊清霧微微的昂起臉,“你們誰見過惠王?”樊清霧的聲音柔柔的,雖然她臉上戴著麵紗,但人們聽到了她的聲音就覺得她是在微笑。
大家麵麵相窺,心底想著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氣氛比剛才更加安靜了,遠處林子在風中搖曳,發出輕微又嚇人的聲響。
樊四虎心中納悶,為何樊清霧會問這樣的話,難道她並沒有從劉坤那裏得知自己即將下嫁的人乃是一失德之人?
樊清霧見大家都不說話,她悄聲問樊四虎,“哥哥?怎麼了?”
大家還是沒有人說一句話,樊清霧看著樊四虎,竟然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難色,難道惠王~~?
“惠王信道成癡,專寵妖女林靈素,每日不務正業,武川的事務他根本就不過問,隻知道煉丹修道!”這時遠遠的飄來一聲男音,樊清霧隨著這聲音看過去,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從陰影中走過來,他慢慢的走到篝火能照耀的範圍之內,樊清霧看到了他。
這人黝黑的臉龐伴著絡腮的胡子,他的眸子在黑夜中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魄,他看向在坐的侍衛,最後對著樊四虎點了下頭,“樊統領!”
大家都秉著呼吸看著這個男人,樊四虎皺了下眉,“延輝,你好像不是這時候守夜吧!”
武延輝笑笑坐到了篝火旁,“睡不著,聽到夫人問話,就起來了。”
樊清霧有些不敢看武延輝,他的冷硬氣質比樊四虎要強,但因為剛才他的話,讓樊清霧不得不看他,“您說惠王~~”樊清霧找不到合適的詞來歸結剛才武延輝的話,用這些話來形容皇族,實在有些大不敬。
“惠王是混賬!”武延輝又口出忌諱之言,他看向樊四虎,“若我有妹妹絕不嫁給那樣的混賬!”
身邊侍衛看武延輝情緒有些激動,他們想到武延輝兩年前就在武川的軍中效力,但兩年前因為得罪了惠王被貶為普通士兵還將他轟出了武川,後來才編進了樊家軍,在樊四虎手下效力。
樊四虎冷冷的看著武延輝,樊清霧抿著嘴唇,雖然她明白這次的婚姻不過是一種手段,但她心裏還是希望自己能嫁給一誠實本分的人,作為女人來說,這樣的歸屬是最理想的,然而作為細作死士,她又覺得如果劉學真是這種昏庸的人,那麼劉坤就會高枕無憂,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有宏圖大誌想要坐擁天下,可是,若是昏庸之人,她這輩子就要和這樣的人過,那麼她也就毀了。
這樣矛盾的心糾結著樊清霧,令她心煩意亂,樊四虎在她身邊低低的說,“回去睡吧!不管惠王是怎樣的人,他都是你的夫君。”
樊清霧歎了口氣,樊四虎說的是,不管劉學是怎樣的人,對於樊清霧來說卻都沒有了退路,她隻能往前,她想,為了大郕她隻能往前。
武延輝看著樊清霧慢慢離去的背影問道,“樊統領,這樣的好妹子,為什麼要如此?若是我,寧願抗旨!”
樊四虎見樊清霧上了馬車,他看著篝火,“樊家和趙家現各自手握大郕兩成兵馬。”樊四虎淡淡的說,他這話聰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含義,武將造反的事例自古就有,現今聯姻也是一種牽製,在坐的侍衛都點點頭,篝火的火焰熊熊燃燒,樊四虎卻並沒有說出實情,那就是劉坤的野心。
樊清霧回到了馬車卻不能安睡,武延輝的話讓她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更加混亂了,‘惠王劉學和老師有著相同的父親,卻沒想到是這樣無德之人,若他也如老師一般該有多好啊!’樊清霧想到此,不禁感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