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淮安見罵,嘴角含笑,毫不在意似的,對一旁的繯娘使眼色:“翁主睡了三天,也該餓了,我已命人備了些薄粥。”
曹淮安有話要與蕭嬋單獨說。
繯娘知其意,雖知曹淮安不會傷害蕭嬋,但還是不能放心留她一人在此,於是低著頭管著腳尖看,佯裝沒聽懂他的話。
繯娘不肯走,曹淮安索性抓過蕭嬋的肩膀往屋裏推。
力氣懸殊,蕭嬋一時掙脫不開,被一步步推進屋子裏,又眼睜睜看他合上門上了鎖。
繯娘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救不得蕭嬋,隻能在外頭惶恐不安地等待。
“放開我,放開我,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的,我阿父可是荊州江陵侯,若再不放開我,我就讓阿父啖你肉,飲你血,支磔你的屍體.......”
蕭嬋躺了幾日肚子也寬空了幾日,鬧了片刻後身子乏力不支,連罵聲都弱了不少,如此虛弱,哪裏是曹淮安的對手,她輕而易舉的被他拎到塌上坐著。
曹淮安淡然坐在一旁聽她不停地罵罵叨叨。
“你惡貫滿盈,不日定會遭天戮!”
“說來你身上的肉粗糙無比,吃起來定是難以下咽,還是將你的腦袋削下掛於城門之上,而後大聲你所犯之罪,好挽回我夫君顏麵。”
“我還要將你的四肢五臟,俎醢後喂以惡犬飽腹,也算治你從前褻嫚之罪,再將你的骨頭,一截一截砍斷丟棄荒野之中,讓你死無全屍,不得轉世為人……你這個竊取皇權,軼犯諸侯的不臣賊子要是死了,全天下之人都要歡呼……”
她坐在榻裏剌剌不休,曹淮安認真聽著,從不去回應一句,待她罵乏了住了嘴,才道:
“趙方域無故舉兵憑陵並州,殺我將士,該是我砍他頭顱,放他鮮血才是。”
“如今我已撤兵,並送歸親屬,未傷百姓一名,未奪財帛一豪,不過區區破幾城而已,可趙方域不識好歹,覬覦我的地土,還趁我不備,欲掠我財帛。”
“皇室衰微,丞相把政,十三個州各有政權割據,要說我是不臣賊子,那你的阿父也是不臣賊子,還有你的夫君、外王父,都是不臣賊子。”
蕭嬋哪知道他已撤兵,也不知道他沒做過搶奪掠殺之事,還良心大發,把趙氏親屬平安送回。
可是,既然親屬送回,那她怎麼還在這?差些就被他的一番言語給騙來過去,蕭嬋心裏鄙夷,果真是老潑賊,扯謊也不先醞釀好措辭,她嗤笑回道:“既然送回親屬,那為何我還在這?難道我不是趙家親屬嗎?”
說完,蕭嬋揚起臉,麵露矜色,她倒要看看他能扯什麼話來回應。
曹淮安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封信來,道:“翁主說的不錯,你確實不是趙氏親屬了。”
他慢條斯理把信展開,接著道:“翁主可知自己被人拋棄了?本來我隻是想試探一番,沒想到你的夫君真應了要求……這是絕婚書,翁主可要看一看?”
“不、不可能!”蕭嬋難以置信,匹手從曹淮安手上奪過信。
一封信看下來,她眨眼不下十次,看到最後隱約覺得字跡有些不對,但信尾處的花押,又確實是趙方域的真跡。
千萬般籌算,也沒能算得趙方域竟敢比她先一步提出絕婚。
自古丈夫拋棄本妻需有理,她無口舌之故,又不嫉不妒,得趙主母與君姑喜愛,犯的過錯就如蒸梨,不必細究,即使細究,她仍然有理的,可趙方域偏以無子棄為由棄她。
無子……蕭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這趙方域真乃豎子之首也,她在心裏問候老一番趙氏的七代先靈。
合該她來棄夫,是他趙方域不顧倫理,與叔妹有首尾之事,無德不才且無能,怎能由他先絕婚,讓蕭家失了顏麵。
手裏的絕婚書越看越著惱了,看多一眼腦中如有火星滋出,滋得頭昏岑岑的,蕭嬋把手中的信三兩下撕成碎片棄在腳邊,低聲咒詈一句後又倒到榻上靜臥沉思。
曹淮安在一旁看著隻覺得有趣,她躺下後胸前起伏不定,看來被這封信氣得不輕。
這個世道,女子對夫主無端發怒者是驕婦,對長輩發怒者,則是不知禮數的刁婦,對生人發怒者則是悍婦,倘若對生人笑,又被人戲稱為河間婦。
曹淮安從未見過一個女子能將喜怒哀樂毫不掩飾地呈在臉上,越看越覺得有趣極了,兩眼頻頻垂盼,道:“別睡了,起來吃些東西。”
氣都氣飽了,哪還有什麼胃口進食。
蕭嬋麵壁靜心片刻後辭色變得溫和了些:“既那趙豎子將我休了,那我與他便無任何瓜葛,你說你不傷及無辜,敢問我何時才能走?”
曹淮安見問,這次從另一邊袖口裏拿東西。
蕭嬋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翻身看去,是兩張折痕交錯,邊角已暍色的紙,應是有些年頭了。
以為又是趙方域寫的書信,她撐起半邊身,一手要奪,曹淮安手急眼快後退兩武。
退得著急,不妨頭踢到了身後的胡床,胡床倒地後發出一陣剌剌的刺耳聲響,讓蕭嬋更加警惕了,她吞著袖子,問:“這次又是什麼東西?”
“這紙可禁不住翁主的蠻力。”曹淮安說罷,上前一武,兩隻手各舉著一張紙說道,“翁主目力極好,這般距離看,應當也能看個子午卯酉,一字不落。”
不知他在賣何關子,蕭嬋打疊十二分精神去看,原來是一紙庚帖,未知是何人,眼一轉,看向右邊,亦是庚帖,看到後麵,眉緊緊蹙起。
這右邊寫的分明是她的生辰八字,可怎會在曹淮安手中?蕭嬋出口問道:“我的生辰八字,為何在你手中?”
曉得她已經看完,曹淮安照著那交錯之痕把信疊起來,重新放進袖中:“我與翁主,早該成為夫妻……一言難磬,江陵侯不日便來,到時候翁主可親自去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