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那一晚我睡得並不踏實。
夢裏反複出現父親在看守所裏蒼白的麵容,和季彥明冷漠的背影。
醒來時枕巾濕了一大片。
父親早早起來做了早餐,小米粥配煎蛋,簡單卻溫暖。
他什麼也沒問,隻是默默地把粥推到我麵前。
“多吃點,你看你瘦的。”
我低頭喝粥,眼淚差點掉進碗裏。
過去這七天,我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每天都在奔波和焦慮中度過。
而季彥明,一次都沒有問過我吃沒吃飯、睡沒睡覺。
他的所有關心,都給了那個需要他陪的師妹。
吃完飯,我堅持要洗碗,父親卻攔住了我。
“你去忙你的,爸沒事。”
他頓了頓,又問:“真的決定好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離婚。
我點點頭:“爸,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父親搖搖頭,聲音有些啞:“爸隻是不想你受委屈。”
我笑了笑,沒說話。
受委屈?早就受夠了。
隻是從前總覺得,愛情就是這樣,要忍,要等,要包容。
可現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愛從來不需要你卑微乞求。
上午,我約了陳默在咖啡館谘詢離婚事宜。
陳默是我小學同學,後來也學了法律,現在是一名檢察官。
父親出事期間,我走投無路,隻好找他幫忙。
他不僅幫我分析了案情,還給我介紹了幾位可靠的律師。
可以說,沒有他,我父親不可能這麼快洗清冤屈。
聽我說完情況,他氣得直拍桌子。
“季彥明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了!你爸拿養老本給他開律所,他現在就這麼回報你們?”
我苦笑:“幫我把婚離了就行,別的我什麼都不要求。”
他歎了口氣:“你放心,有我在。”
從咖啡館出來,陽光有些刺眼。
我站在路邊等車,忽然一輛黑色奔馳停在我麵前。
車窗搖下,露出季彥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上車。”他語氣不容拒絕。
我沒動:“有事就在這說。”
他皺眉:“林清,你別鬧了行不行?跟我回去。”
我覺得有些好笑。
“季彥明,我們已經要離婚了。”
他推門下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同意離婚。”
“你放手。”我試圖掙脫,他卻握得更緊。
“我知道你生氣,但我那幾天是真的走不開。”
“曉曉她第一次獨立接案,對方當事人背景複雜,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麵對。”
又是曉曉。
我聽著這個名字,胃裏就一陣翻湧。
“她需要你,所以我爸就不需要?我就不需要?”
季彥明抿緊嘴唇,半晌才道:“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但我以後會補償你們。”
“補償?”我笑出聲來,“季彥明,有些東西是補償不了的。”
比如父親這七天受的苦。
比如我一次次求助無門的絕望。
比如那些被他輕易丟棄的信任和依賴。
他盯著我,忽然問:“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我愣住,隨即感到一陣荒謬。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
他眼神一暗,剛要說什麼,手機卻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下意識鬆開我的手轉過身去。
“曉曉,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我聽不清,但季彥明的語氣卻是我熟悉的溫柔。
“別急,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他回頭看我,眼神已經恢複了之前的冷靜。
“律所有急事,我先過去,晚上回家再說。”
他甚至沒等我回應,就轉身上車離開。
我站在原地,看著車子彙入車流,消失不見。
忽然就不難過了。
原來心死到最後,是真的不會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