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該問的都問完了,沈盼兒站起身,在一個趔趄之後穩住身形,說:“我不一定有機會報答你,下輩子還吧。”
“你想去刺殺何武鴻?”蘇淘淘問。
沈盼兒:“我一家老小都是被他害死的,原本遲遲不報仇,是因為不想牽連妹妹和舅舅,現在,沒什麼可顧慮的了。何武鴻一直在追殺我,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是沒有選擇的。”
是的,這是沈盼兒現在唯一的出路。
蘇淘淘根本沒有想過阻止她,而是問:“和你一起的還有多少人?”
“你不用探我的底,”沈盼兒很明白蘇淘淘的想法,“我的兄弟們都出身行伍,做不了行竊的事,沒辦法和你合作。”
蘇淘淘挑動了一下眉尖,沒有任何解釋,隻是給沈盼兒讓出一條路來。
等沈盼兒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咚咚”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酒樓裏回蕩過後,蘇淘淘在樓上叫住了她:“沈女俠?”
沈盼兒在樓梯口站住了腳。
蘇淘淘:“我不知道你們在京城有沒有值得信任和投靠的人,我姑且多句嘴。往東走三條大街是青陽街,青陽街上有一條比較繁華的路名叫長雲路。長雲路上多是賣點心酒水的鋪子,也有一些廟宇。不到萬不得已,你們不要去那裏。”
仰著頭,沈盼兒說:“閣下的提點,在下謹記,不知可否告知原委?”
蘇淘淘臉色鄭重嚴肅,說:“沈女俠久在江湖,應該也了解丐幫。京城的丐幫與別處不同。自從與北雍的戰事結束,再加上周圍有幾個州縣遇到了旱災,街上傷病、殘疾和無家可歸的人就更多了,朝廷也無暇顧及,這些流浪的人很多逐漸並入丐幫。丐幫新任的幫主名叫王煒,手下有八位主事長老。自從逃難的人數驟增,一直以‘扶危濟困’為教義的丐幫就陷入了窘境。不得已,以前以乞討和私下倒賣小情報為業的丐幫,隻能打破曆代幫主的規矩,做起了‘生意’,以期多拿到一些報酬。據我所知,最近這半年他們和很多殺手組織達成交易,公開提供情報,甚至和朝堂上的人牽扯不清。你們初次踏入京城,人手緊缺,但若是想尋個幫手,我勸你們不要打丐幫的主意。青龍幫也好,飛虎幫也罷,就算是一些鏢局、習武團、殺手組織都好,一定繞開丐幫。他們誰的生意都做,不穩妥。”
“江湖上的人和朝廷有交易,其他江湖客會容得下他們嗎?”沈盼兒皺著眉問。
蘇淘淘說:“確實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但是江湖上的兄弟們也知道,街上的乞丐實在太多,任何一個幫派都無力負擔他們的溫飽,丐幫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縱然吃了些虧,也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位丐幫幫主和幾位長老拳腳如何?”
“你是怕萬一遇到他們會吃苦頭吧,”蘇淘淘說,“拳腳功夫應該不優秀,尤其是王煒,據說是個落第的秀才出身,充其量懂個一招半式,但他們勝在人多,人脈也廣。我幾次試圖打聽他們總壇的準確位置也沒能如願,隻能確定在長雲路上。”
“你和他們有過結?”沈盼兒說,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其中的一些關竅,“他們給你們背過黑鍋?”
蘇淘淘一笑,說:“瞞不過你。‘八臂閻羅錦尾鼠’的事情鬧得正凶的時候,因為丐幫日子過得拮據,又恰好有八位長老坐鎮,所以一度被朝廷懷疑,王煒和兩位長老也受了牢獄之災,也正因為這件事,我才知道丐幫的總壇在長雲路上。幸好王煒很有人脈,城中的乞丐們也願意為他奔走,再加上我趁著那幾日多折騰了幾場,這才讓他短短三天就平安從大牢裏脫身出來。正是這場無妄之災,才讓丐幫把我當成了肉中刺,要聯合朝廷捉我,讓我在京城中的行動處處受限。你和你的兄弟們剛踏入京城,若是被他們盯上,被誤當做我的同黨,倒是不值當了。”
“明白了,多謝告知。”說著,沈盼兒抱拳行禮,轉身要走。
“急的什麼?”蘇淘淘帶著戲謔的聲音說,“這麼快就要跟我撇清關係?”
沈盼兒抬頭。
自上而下墜落一個包裹,正好落在沈盼兒的懷裏。裏麵是一些傷藥和十幾兩紋銀。
沈盼兒一手高高提起包裹,說:“不是說幫人隻幫一次嗎?你很有錢嗎?”
“剛得了不義之財,給你的封口費。”
“作奸犯科的人,心可不要太軟。動不動就亂發善心,不好。”
蘇淘淘輕哼一聲:“那你還我?”
沈盼兒卻笑了:“送我的,還想要回去?你想多了。”
蘇淘淘目送著沈盼兒走向酒樓大門。
出門之前,沈盼兒轉過身,問:“你功夫真好。跟誰學的?”
蘇淘淘答:“你不認識。”
“我看著眼熟。”
蘇淘淘抿了一下嘴,說:“一直藏在棺材裏,你才見了我幾招?你最好不要好奇。”
沈盼兒不在意地一笑,把包裹搭在肩上,說了句“但願後會無期”,便融進了京城的雨霧中。
與蘇淘淘並肩站著,把殘缺的手藏在身後,常天齊問蘇淘淘:“真的要相信她?”
“她是沈雲興的女兒。”蘇淘淘落寞地說,“我欠她們。”
“可是我們不能插手,會暴露。”
蘇淘淘歎了一聲:“我不會插手。這是她的命。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邁向死亡的方式。我不一定比她死得舒坦。”
常天齊沒有安慰,也沒有悲傷,看著外麵的雨幾乎停歇了,問:“又有兩個州郡呈送皇帝的禮物快要到了,你來想想,下一個目標定誰?”
“吳運怎麼樣了?”
“已經投入了大牢,三五天應該出不來。”
蘇淘淘想了想,說:“那個苗卓殊為人如何、本事怎樣,現在還說不清。最近這些日子先不要行動了,避避風頭吧。”
“是。”常天齊抱了個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