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唐總是在臨近午夜時分光顧甜蜜蜜。IT公司加班是家常便飯,身為老板他有時得做出表率,在項目緊張的時候帶頭加班。不忙的日子,盛唐若不是和女友約會,就是在各個酒吧盡情Happy消磨時光。陸丹丹也是一個愛玩的人,有時候比他玩得更瘋,她的生活哲學簡單實在:吃好、玩好,心情好才能工作好。
偶爾獨自一人開車回家,他會在經過甜蜜蜜時停車去喝一杯咖啡。若丹丹在車上,他會送她到家後再找一個理由出來。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程希的微笑,似乎都能讓他的內心得到某種平和。
“我發現你很喜歡笑。”盛唐喝完咖啡等她結賬。
程希看著他,眼睛笑成一彎月亮。“出生的時候,是用哭代表來到人間,死去的時候,是別人哭著送別。生死之間,還是讓自己多一點笑容。”她從冷櫃裏拿出特意為他留著的慕斯蛋糕,放進塑料小盒子,然後遞給他。
他接過盒子,若有所思得看看程希。除了那次在廣場上遇到她,他們見麵的地方僅限於小小的蛋糕屋中。他是顧客,她是店員,隔著一個收銀台的距離。
盛唐所見到的程希,永遠是幹幹淨淨的一張素臉,牛仔褲、運動鞋。她的皮膚很白,即使在陽光照射下她的膚色仍然顯出病態的蒼白。就連她的嘴唇顏色也比常人淡,是淺淺的粉紅色。
她和他熟悉的二十多歲女孩截然不同。她們是活潑生動的,享受生命裏各種各樣美好的東西,刺激的冒險,甚至肆意放縱青春;她卻仿佛一泓沉靜的湖水,風過也無痕。
他無法理解如此年輕的生命為何能心甘情願被隔離在聲色犬馬光怪陸離的生活之外。服務生的工作,夕陽下喂鴿子的樂趣,並不適合飛揚的青春。
“這樣生活,你滿意嗎?”盛唐突兀地問。
“嗯?”她沒看清他的唇型,用了疑問語氣。
他笑了笑,“一個無聊的問題,沒什麼意思。”他慶幸她不曾聽清。他們是連名字都不知曉的陌生人,他無權幹涉她的生活。盛唐還及時警覺,自己對丹丹之外的女孩關心過甚了。
她不語,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見他習慣性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句已然成為她的習慣的告別語脫口而出:“早安,先生。”
話說出口,方才的沉默造成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他們都笑了。
盛唐和程希從沒想過詢問對方的姓名。也許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彼此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問了,他們費心維持的似是而非的陌生人關係將不複存在。
她是他的“甜蜜蜜女孩”,他是她的“早安先生”,就這樣吧,這樣已很好!
盛唐走了出去,融入五月的夜色。他想,我不應該再來了。
程希等他離開後,將蓋住耳朵的長發攏到腦後。她從收銀台的抽屜內拿出一麵梳妝鏡,看到了自己的右耳。
輪廓優美的耳朵小巧可愛,不仔細看的話,絕對發現不了掛在耳廓上的塑料耳鉤。她朝鏡子裏清秀的女孩笑笑,摘下助聽器。
程希,別再做灰姑娘的美夢了!她輕聲說道,耳朵裏一片寂靜。
盛唐將車停到車庫後,躡手躡腳開門進屋。他像前幾次那樣確認過丹丹睡熟了才放心得出門。
他推開臥室門,床頭櫃上的觸摸式台燈亮了。盛唐閃了下眼,看到丹丹披散著一頭長長的卷發坐在床上。
“你真的出去了!”陸丹丹扁扁嘴,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心虛不已,幸好手上還拿著蛋糕。“我出去買這個。”他走到床邊,英俊的臉向她俯下。“對不起,吵醒了你。”他湊近丹丹,用性感的嘴唇親吻她。
“你是不是去找別的女人?”她猛地推開他,盯著他錯愕的臉,像是非要從那張俊美無疇的臉上尋到蛛絲馬跡。“那個女人給你做了蛋糕來哄騙我。”
他從衣袋裏翻出甜蜜蜜的收銀條,指給她看上麵打印的時間以此證明這塊蛋糕確實是花錢買得。“我沒騙你吧,這個問題到此結束,OK?”
她仰著美麗的小臉,懷疑的表情。“Wilson,這不是第一次了。”她固執得認定他是去見某個女人,“你們,你們就在蛋糕屋約會。”
“夠了,陸丹丹!”盛唐惱怒地低吼,他心驚於女人敏銳的直覺。雖然事實並非她想象中那麼不堪,但他無法否認那個“甜蜜蜜女孩”的存在。前兩次走進蛋糕屋是真正的無心,在廣場和她相遇之後,他的行動有了一點點不同。“沒有其他女人,我最後說一次!”是的,他告訴自己,我已經決定不再去了。
“我以為自己做夢夢到你出去,可是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真的不在家。”丹丹臉色蒼白,死命得抓著被子一角,黑色的眼珠轉啊轉,轉出了眼淚。“盛唐,你不要我的話,我可怎麼辦啊?”陸丹丹深知恃寵生驕的前提是你的男人仍然愛你,他才願意遷就你的脾氣。她沒法想象沒有盛唐的日子,明白這時候大吵大鬧徒增男人厭惡,聰明地改走淒婉路線。
“傻瓜!”盛唐果然被她的眼淚嚇慌了手腳,剛才的怒氣煙消雲散,他連忙將哭泣的女孩擁入懷中。“小傻瓜,是我不好,不該半夜出去買蛋糕喝咖啡,更不應該對你發脾氣。”他低頭,邊說邊吻去她的淚。“好了別哭了,哭成熊貓眼看你明天怎麼見人。”他連哄帶騙總算止住了她的嗚咽。
丹丹依賴得抱著他的身體,喘籲籲得問他最愛的人是不是自己。
盛唐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說出誓言:“我愛陸丹丹,永遠隻愛她一個人!”他的表情誠摯無比,一往情深。
“Wilson,我好愛你。”丹丹終於破涕為笑,給了他一個甜蜜的吻作為獎賞。
她枕著他的手臂睡去,盛唐抬起另一隻手細心得將她額前的頭發撥好。看著身邊姣好的容顏,他的笑容充滿溫柔。
這是他心愛的女人,他從不曾懷疑過對她的愛。他遷就她的任性,把她像公主般寵愛,但僅僅做到這些並不是愛一個人的全部。忠誠,才能維係彼此。
丹丹,我回來了。他在心裏輕輕說了一聲。隻有他自己明白,在鴿子背對夕陽飛翔的某個黃昏,他的心為另一個女孩劇烈得跳動過。
那一張恬靜的笑臉,盛唐悄悄得從心版上抹去。
他不會再來了吧。程希坐在廣場上喂鴿子,一隻淺雨點在她腳邊來來回回得走著,她彎下腰托著一粒玉米伸到鴿子胸前。雨點偏頭看了看她,從她手心啄走食物。
有一天,她在這裏遇到他。程希直起身子,下意識得望了望通向廣場的道路。
盛唐是特別的顧客,也許在她把那條編號為“100”的手機鏈送出去的時候,就已注定他們不會簡單的再也不見。
當他光顧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當她每天深夜開始期盼他推門而入的時刻,她知道自己動了心。原來,日久生情確實會發生。
不應該的。她對自己說。那個人有女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他們不應該有交集。
鴿子一個接一個飛出去,程希目送它們消失在天際。無論飛出去多遠,鴿子隻認準一個回家的方向。可是有些人,分別後就不會再遇見了。
她站起來,慢慢穿過顯得空曠的廣場。
盛唐載著另一個合夥人Frank在此時駛過廣場。500強企業的項目順利拿到,公司同仁商議到盛唐家開烤肉大會作為慶祝,由他們兩個負責采購食物。Frank是財務總監,為了避免月底結算總帳時被他碎碎念,盛唐拖他一起去購物。
“喂,你也把我想得太吝嗇了。”Frank的囉嗦同樣很出名,這句話從離開公司他說了不下十遍。盛唐不由同情得想到,難怪同樣是多金的帥哥,Frank卻是他們三個中女人緣最差的一個。有哪個女人會喜歡比自己還囉嗦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每次約會都堅持AA!
Frank振振有詞他那套錢財兩清的戀愛理論最為現代,盡管目前尚無美女有意和他嘗試這一交往模式,他仍堅信總有一天會找到誌同道合者。Rain和盛唐說過他幾次,屢教不改的結果是放任自流,反正他們不是Frank急著抱孫子的父母。
盛唐從觀後鏡看到程希的身影,情不自禁踩下了刹車。他探出頭去,猶豫著是否和她打個招呼。他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光顧甜蜜蜜了,問聲好總可以吧。
他張了張嘴,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Wilson,你在看誰?”Frank從後車窗看到一個白衣女孩的背影,饒有興味得喚回失神的盛唐。
“認錯人了。”他掩飾過去,發動了汽車。
是認錯了,還是不敢認啊?Frank調侃道。方才一刹那,他清清楚楚看到盛唐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有意思,看來刁蠻的陸丹丹遇到對手了。最好有人能煞煞那個小女人的蠻不講理。Frank頗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想到。
“我懶得理你,八卦男。”盛唐翻翻白眼,加速駛離。
他們在門前的小草坪上架起烤爐,Rain這位公司女同胞一致票選出的“新好男人”代表擔當起大廚一職。烤肉最講究火候,過了太老咬不動,不夠則像原始人茹毛飲血,他的手藝不錯,吃得人人滿意。
到處有人找盛唐碰杯,他的好酒量加豪爽個性讓他來者不拒酒到杯幹。不多久,他們買來的啤酒就喝完了。
“我去買啤酒。”盛唐指著要和他拚酒量的Frank威脅到回來要他好看,一班同事連聲應和,讓他盡管放心決不會讓Frank溜掉。
丹丹和Rain正在烤香蕉,說了一句小心駕駛就全神貫注於香蕉上了。他本以為丹丹還記著他晚上出去的事,但看來是他多慮。
盛唐開車經過甜蜜蜜門口,出於習慣向內張望。隔著落地的玻璃窗,他沒有看到熟悉的嬌小身影,店堂裏端著托盤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踩了刹車,在甜蜜蜜前方停下。
“對不起,請問一下原來做服務生的女孩,她不在這裏做了嗎?”盛唐直接走到男人麵前,開門見山問道。
男人的表情不太友善,眼神如刀冷冷地打量盛唐,讓他從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你問的是程希?”總算,在盛唐以為問不出答案之前,他回答了。
晨曦?好美的名字。他點了點頭,“是的,就是她。”
“她今天不舒服。我是老板。”男人說完這句話,便轉過身招呼剛進門的顧問,不再理會盛唐。
她生病了?盛唐擔心起來,下午路過廣場還看到程希,不知道她的病嚴不嚴重。“她住哪裏,有沒有地址?”未經深思熟慮,他衝口而出。
男人回過頭,眼神不止是不友好,甚至帶著些警覺。他認真地看著他,“你是誰?程希沒說過有朋友。”
“我……”盛唐遲疑,他的確算不上她的朋友。對方研判的眼神一下子讓他慌亂無措,情急之中他找了個借口。“前兩天我來買蛋糕,說過要借CD給她。”
他的話引來對方一陣嘲諷的冷笑。“客人你別逗了,程希根本不可能問你借CD。你還不知道她耳朵有問題吧?”男人笑容很冷,眼中掠過一抹譏誚。
如被人猛敲一棍,盛唐無意識地反問:“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像一把尖刀,在心裏劃了一道傷口,他憐憫她的不幸,這麼年輕這麼溫柔的女孩!“不可能啊,她明明可以說話。”一般來說耳聾的人因為沒辦法聽到自己的聲音,所以不可能學會說話,這點常識他有。
“我說過她是聾子嗎?”男人懶洋洋地反駁,嘲笑盛唐自作聰明。也許他的擔憂焦慮不像虛偽的客套,對方收起玩笑的神色,嚴肅地解答:“程希屬於聽力障礙人士。她是中度弱聽,靠助聽器和讀唇語了解別人的意思。”
他恍然,明白了程希多次盯著自己嘴唇看的真正意圖——她在讀他的話!老天,他還一度以為程希和其他的女孩一樣,在對自己暗送秋波。他真是錯得離譜!
盛唐懊惱不已,突然想立刻見到程希。至少,讓他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舊式樓房大門前停一輛寶馬車給人的感覺不倫不類,來來往往經過的人都投以窺探的一瞥,讓車裏的盛唐極不自在。
他好說歹說問清了程希的住址,馬上開車來到這裏,把家裏等他回去的一眾賓客完全拋到了腦後。此刻他坐在車中,猶豫不決是否應該下車上樓去探望她。
對於程希,他隻是一個顧客吧。盛唐透過擋風玻璃望著301室的窗口,黯然地想。
他的心情極度混亂。他無法解釋自己對程希為何如此在意,那種感覺既不同於丹丹,也不同於和他交往過的任何女子。
仿佛就是不經意之中,這個清秀女孩溫柔甜美的微笑變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301室的燈光亮了,窗簾後隱約有人影晃動。盛唐下了車,凝望著朦朧的燈光投影。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丹丹,他接通電話。
“Wilson,你在哪裏啊?大家都在等你。”丹丹的語氣在電話接通那刻如釋重負。
“哦,便利店啤酒賣完了,我開車去了超市。”
“沒有就算了,反正家裏還有紅酒。”她埋怨道,“你不在,大家提不起玩的興致。”
“OK,我馬上回來。”盛唐在電話裏親了丹丹一下,掛斷。
家裏有一堆人在等他,包括他愛的女人,而他卻在一扇窗下徘徊。
盛唐暗罵自己優柔寡斷,毅然上了樓。樓內沒安裝聲控感應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掏出手機借屏幕上的光照明,以免不小心踢到居民放在過道內的雜物。
三樓到了,他停在301室門前。敲門嗎?要用多大力度製造的聲音才能讓她聽見?盛唐舉高手機,居然在門邊牆上發現了一個電鈴按鈕。
他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按了電鈴,竟然立即聽到屋內有向門口走來的腳步聲。
門開了,程希和盛唐隔著鐵門四目相對。
她滿臉不可思議的可愛表情緩解了盛唐的緊張,還讓他不由自主漾起一個微笑。
“晚上好。”他側頭看向屋內,一字一句盡力讓她能看清自己的口型。“不請我進屋嗎?”
程希看明白他的意思,臉頰微紅,她打開鐵門讓他進屋。
“你聽得到電鈴?哦,我的意思是……”他尷尬得想解釋,畢竟談論得是對方的缺陷。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用手指了指牆的上方讓他抬頭看,她伸手摸到門外的電鈴按鈕輕輕一按。盛唐看到牆上的紅色燈泡隨著鈴聲一閃一滅,明白緣何程希能“聽”到鈴聲了。
“好辦法,聰明的女孩。”他看著她說。
“不是我想出來的。”因為他的稱讚她的神情分外愉悅,即使被稱讚的人並不是自己。“這是小時候爸爸為我設計的特殊‘門鈴’,這樣我就能為他們開門了。”說完這句話,她開心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見。
盛唐沒有問原因,他已經看到了答案——在客廳的牆上高掛著一對夫婦的遺像。
“我叫盛唐,盛唐氣象那兩個字。”他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紹。“很高興認識你,程希小姐。”
程希不明所以,慌張得和他握手。
他看著她,緩慢而清晰得說道:“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朋友,這兩個字在程希的人生字典裏第一次接觸到。她笑了,明亮的眼睛有深深的感激。
握著盛唐的手,她用力點點頭。
程希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和陸丹丹見了麵。晚上九點半,盛唐紅色的寶馬停在了甜蜜蜜門外,他和美麗的女孩一同走進來。
“歡迎光臨。”程希維持著慣常的笑容,盡管她的心在目睹那對金童玉女進入時掠過一絲疼痛。
“你就是程希?”丹丹站在櫃台前,漂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審視她全身,綻開一個輕鬆的微笑。“Wilson,哦,就是盛唐。他經常對我提起你。”怕她不明白Wilson所指何人,丹丹特意解釋道。
“這是陸丹丹,上次我想買蛋糕為她慶祝生日的女朋友。”盛唐趕緊介紹陸丹丹,刻意在她的身份說明之前加上特別注釋,還對她暗暗使了個眼色。
程希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從他們的關係進展到 “朋友”之後,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故意,唯獨沒有再聊過各自的感情生活。程希是一片空白無從談起,而盛唐在她不問的前提下選擇回避,盡管彼此都明了相遇的契機是他女朋友的生日蛋糕。
盛唐結賬時,她曾經對他錢夾內的大頭貼瞥過一眼,想想此刻也隻能說這句話了。“你比照片還要漂亮。”她在心裏悄悄懺悔:對不起,我說謊了!其實也不能算她撒謊,畢竟她的確看到過陸丹丹的照片,隻是沒看仔細罷了。
被一個女孩,尤其是自以為潛在的情敵稱讚漂亮,陸丹丹自然非常高興。她將不悅和懷疑拋到了腦後,嘰嘰喳喳要程希推薦脂肪含量少吃了不會發胖的甜點。
“不吃就不會胖了。”盛唐取笑陸丹丹要求多多,她撒嬌地膩在他懷中,點著他的下巴說他壞心眼。
他們的親昵像一根細細的針不斷刺痛程希的眼睛,可她隻能微笑,微笑著看他們秀恩愛。幸好此時又走進來一位客人,讓她得到機會逃離盛唐和陸丹丹這對太過耀眼的組合。
程希對自己的失常懊悔不迭,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醜陋不堪。盛唐是第一個願意和她做朋友的人,這麼溫柔善良的人,她祝願他能幸福。
你們很相配。在認識陸丹丹之後的某一天夜裏,程希對獨自前來的盛唐如是說道。
盛唐笑起來,對她的評價不置可否。有些事情並不如表麵看似簡單。陸丹丹是個極端情緒化的女孩,那天他之所以帶她來見程希,正是因為被她的疑神疑鬼吵得頭痛。
自他了解程希的缺陷並知道她孑然一身後,他對這個女孩的憐惜更進一步。盛唐光顧甜蜜蜜的次數逐漸增多,多到讓丹丹認定他有了其他女人。
上帝作證,他和程希隻是單純的朋友。他不想讓一個已經被命運折磨的女孩陷入更錐心的感情漩渦,盡管心動他仍舊放了手。程希是個好女孩,值得一個專一的好男人疼愛,他不知不覺以她的守護者自居了。
盛唐甚至在電腦裏保存了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裏麵有他認識的各個青年才俊的資料。他處處留心替程希物色男友人選。
程希對他的熱心啼笑皆非。她有缺陷,學曆不高,工作也隻是小小的服務生,和盛唐這類精英分子簡直天差地別。她婉言謝絕盛唐的好意,卻不料被他好好教育一番。
“程希,你完全沒理由自卑。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還有愛心,是男人夢想中的賢妻良母。”盛唐鼓勵她對自己要有信心。
雜誌上說男人夢想的都是性感美女。程希爭辯,不想被他蒙混過關。
“那是……”盛唐張口結舌,他也偏愛性感美女。“那是男人本色,等到了一定境界就返樸歸真了。”
她被他麵紅耳赤的尷尬模樣逗笑,便不再幹涉他積極為她尋找男友的舉動,盡管她認定他那份名單中不可能有哪個男人會看上殘缺的自己。
陸丹丹見過程希後放下了心頭大石,以盛唐挑選女友的標準,程希顯然不夠格。心情一放鬆,她也加入了盛唐的行動,並很快在自己公司找到人選。
黃子雄是丹丹公司電腦部工程師,外表忠厚。一次替丹丹重裝係統,她好奇問起他有沒有女朋友。
“還、還沒有。”黃子雄結結巴巴得說道,臉紅了。
陸丹丹大樂,這年頭還有和女孩說話會臉紅的男人啊!簡直是稀有動物。她當即打電話向盛唐通報。
程希的相親A計劃就這樣從文件夾被提上了正式議程。
相親之前陸丹丹和盛唐陪程希一起去置裝。程希推辭不肯,但架不住盛唐、丹丹兩人輪番勸說,終於投降。
父母過世後,他們是對她最好的人。而她天性中的善良柔順,讓她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
三人逛了一個下午,替程希從頭到腳買了全套衣物。平時和大多數男人一樣把陪女友逛街視做畏途的盛唐,出人意料非但沒有抱怨丹丹的挑剔,甚至比丹丹更加挑剔得為程希搜尋最適合的裝扮。
在兩人合力打造下,程希不太敢相信鏡子裏的女孩就是自己。粉紅色的小碎花連衣裙讓她雪白的肌膚更加吹彈的破,乳白色係帶涼鞋是今夏最流行的式樣,在腳踝處纏繞的鞋帶突出了小腿纖細的美感。鏡中的她清純動人,嬌俏可愛。
如果非要說出不滿意的地方,那麼她感覺連衣裙的領子敞開得太大,能看到整個鎖骨。不過盛唐讚賞的眼神讓程希咽下了微弱的反對。
相親地點約在Starbucks。盛唐不同意第一次見麵就吃飯,西餐禮儀繁瑣,中餐等菜上桌時間太久會尷尬,快餐沒有情調,想來想去喝咖啡是最佳方案。
他和程希先到,等陸丹丹帶黃子雄過來。
“緊張嗎?”他留意到程希呼吸急促。
她笑著搖搖頭,不好意思承認心跳過快的原因是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他是發光體,連帶著照亮她這顆灰暗的星子。
“丹丹來了。天啊,她怎麼好意思說外表尚可?”看到陸丹丹身邊走著的男人,盛唐低聲慘叫。
程希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黃子雄很普通的樣子,隻是微胖。她不由瞥了一眼身邊的盛唐,他是以自己作為對方的參照物吧?那怎麼能比呢,就像她和陸丹丹不能相提並論。
黃子雄見到他們兩人頗為吃驚的樣子,他迷惘得看著陸丹丹希望她能解釋到底怎麼回事。看這付情形,陸丹丹事先並未告訴他是來相親。
“程希,黃子雄。”丹丹介紹完畢,站到盛唐身邊。
“哦,你好。”黃子雄恍然大悟般向程希伸出手,程希把手放入他掌中,一手的汗。他很緊張吧?程希暗自猜測。
“那你們談談,我們先走了。”丹丹拖著一言不發明顯不滿的盛唐離開。
他們目送盛唐和陸丹丹離去,程希轉頭看了看身邊站立的男人,他正望著丹丹的背影出神,就像她自己。
一對心有所屬的相親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