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勉強提好了帶血的褲子,一瘸一拐的走回了醫院。
等我趕到時,妹妹正被一大群醫護人員推著朝搶救室的方向跑。
爸爸媽媽跌跌撞撞的在後麵跟隨。
我連忙加快了腳步,朝爸爸媽媽迎了上去,獻寶似的將那張染血的鈔票給他們遞了過去。
「爸爸,媽媽,錢!月月有錢!星星不死!」
可是媽媽並沒有高興,她又用力推了我一把。
「你這又是搶了誰的?偷了誰的?你這個死累贅!」
「偷一張有個屁用!想救星星需要一屋子的錢!一屋子的錢你知道嗎?」
看到我一身的臟汙,還有一褲子的血,媽媽的語氣更加崩潰。
「陳曉月!來月經你都不知道嗎?你是想逼死我是嗎?」
爸爸一把攔住了媽媽,啞著嗓子皺眉:「夠了!」
「別管這個傻子的死活了!我們快去看看星星!」
爸爸媽媽又走了,整個走廊裏隻剩下了下身正在滴血的我。
我並不聰明的腦子裏什麼也沒記住,隻記住了媽媽說的。
想要妹妹不死,就需要一屋子的錢。
一屋子的錢?有多少?
極低的智商讓我對數字並沒有什麼概念。
可是我就是莫名想起了那個寒冷的,讓人窒息的夜晚。
三百萬,可以裝滿一屋子嗎?
記得那天,媽媽說過。
隻要有了三百萬,妹妹的病就不用發愁了。
媽媽還說過,我的命,能值三百萬。
可是我該怎麼用我的命去換到這三百萬呢?
對於我來說,思考是一件很難的事。
我隻能機械性的重複,媽媽帶我做過的一切。
所以,我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車來車往的高速路口。
各式各樣的汽車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它們帶起的風,都會讓我無法站穩,隻能扶著高速上的欄杆勉強站著。
我很冷,很疼,也很害怕,但是我依舊雙腿僵直的等在那裏。
因為媽媽那天引導我走向的那輛大紅色的車頭還沒有出現。
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想。
如果那天,爸爸沒有把我拽回懷裏。
妹妹現在是不是已經好了?
算了,不重要了。
反正今天,我也一定會等到,等到那個機會。
遠遠的,兩道射燈晃得我張不開眼睛。
一個熟悉的龐然大物從遠處彙入了車流。
我果斷鬆開了緊握的欄杆,朝著車流穿行的方向走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
血霧在半空中炸開,我像隻殘破的娃娃一樣變得支離。
太好了,我的星星不用死了。
我的爸爸媽媽也可以隻有星星一個孩子了。
......
我一身輕鬆的回到了妹妹的醫院。
笑眯眯的蹲在牆角,和爸爸媽媽一起盯著搶救室的大門。
門上連續亮了十五個小時的燈滅了。
搶救室的大門打開,醫護人員推著妹妹走了出來。
病床上的妹妹麵色紅潤的熟睡著,嘴角上掛著甜甜的笑意。
為首的醫生站了出來,朝爸媽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很抱歉,陳先生,劉女士。」
「我們剛剛在搶救時重新給陳曉星小朋友會診了一下。」
「確定您女兒並不是我們一開始確診的高熱驚厥,而是普通的腦膜炎。」
「我們院方對此深表歉意,願意退還您這期間花銷的所有費用,並且賠償您家十萬元......」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一直等在外麵的爸媽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爸爸踉蹌了兩步,然後突然之間暴跳如雷。
他像個瘋子一樣捶著牆,又一把拎起主治醫師的衣領。
他的額頭青筋暴起,卻一聲也發不出來。
而媽媽呆呆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她焦急的在醫院走廊裏大喊。
「月月,月月你在哪兒啊?」
「乖乖,媽媽不打你了,也不罵你了!快出來啊!」
「你不會用衛生巾,身上臟臟的你不舒服!快出來!媽媽給你換衣服!」
我從牆角蹦蹦躂躂的跑過去,可是卻直接穿過了媽媽的身體。
「媽媽,月月在這裏!月月現在很舒服!一點都不疼!」
我很大聲的回答著媽媽,
「月月寶貝,你別嚇媽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對你說那些話!」
媽媽紅著眼圈,再一次哭了出來。
「老公,怎麼辦?月月不見了!」
「我們這幾天是不是對她太過分了?天這麼冷,她一個小傻子能去哪裏啊?」
就在這時,媽媽的手機在整條走廊突兀的響起。
她顫抖著手滑動了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保險業務員程式化的聲音。
「您好,劉玉娟女士!經確認,您女兒陳曉月女士已經死亡!您所購買的終生意外險現已生效!」
「三百萬賠償金將於七十二小時內彙入您的收款賬戶,請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