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衝進病房,撲到宋晨的床邊。他安靜地躺著,仿佛隻是睡著了。我顫抖著撫摸他的臉,冰冷的觸感讓我心如刀絞。
“小晨,你醒醒,你告訴姐姐,這不是真的......”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他的病號服上,暈開一團團深色的水漬。
我不相信我的弟弟會做這種事,絕不相信!
我胡亂地替他整理著枕頭和被角,指尖忽然觸到一個硬物。我心裏一動,將手伸進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條。
展開紙條,上麵隻有兩個潦草的字跡:“李浩”。
李浩?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我記得宋晨提過,是王教授的另一個學生,一個遊手好閑的富二代。
我死死攥著紙條,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這時,兩個穿著花襯衫、流裏流氣的青年晃到了病房門口,他們嘴裏叼著煙,眼神輕佻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其中一個黃毛朝我揚了揚下巴,語氣輕蔑:“你就是宋晨他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安安靜靜地給你弟收屍就得了。不然,我不保證這ICU的電線會不會哪天‘意外’短路。”
赤裸裸的威脅。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這些人,顯然是衝著我來的。
他們走後,我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眼前是昏迷不醒的弟弟,耳邊是惡棍囂張的警告,腦海裏是王教授那張虛偽的臉。
無力感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回想起六歲那年,父母出海前,我笑著對他們揮手:“祝你們一帆風順,滿載而歸!”
然後,狂風驟起,巨浪滔天。
那一天,整個村子的漁船,隻有我家的沒有回來。
從那天起,“喪神”的稱號就扣在了我的頭上。他們說是我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我抱著尚在繈褓的弟弟,被趕出了生我養我的村子。
我怕極了這張嘴,我怕我一開口,就會奪走身邊人的一切。所以,我把自己變成了啞巴,十幾年如一日地沉默著,隻為了保護我唯一的弟弟。
我以為隻要我不開口,不幸就不會降臨。
可現在,我拚盡全力想要守護的光,卻被人硬生生地掐滅了。
普通的手段,報警?找律師?他們有錢有勢,能讓黑的變成白的,能讓我的弟弟在ICU裏“意外”死掉。我拿什麼跟他們鬥?
我看著自己因為常年幹粗活而布滿老繭的雙手,又看了看病床上毫無生機的弟弟。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尖銳的疼痛讓我瞬間清醒。
不。
我不是一無所有。
我還有一個武器,一個我恐懼了十幾年,也封印了十幾年的武器。
那是詛咒,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為了小晨,我必須再次打開那張被詛咒的嘴。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看著自己的倒影。那雙充滿了怯懦和恐懼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正在破裂,然後重組。
一絲冰冷的、決絕的火焰,在眼底悄然燃起。
......
我花了半天時間,從弟弟的同學那裏打聽到了關於李浩的一切。
正如我所料,李浩就是個仗著家裏有錢,整天花天酒地的草包。他一直嫉妒宋晨的才華,處處和宋晨作對。
當天晚上,我在一家燈紅酒綠的高級會所門口,堵住了他。
他正摟著一個妖豔的女人,準備上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看到我,他先是一愣,隨即被我一身洗車行帶出來的廉價衣服和滿身的消毒水味逗樂了。
“喲,這不是我們天才宋晨的窮酸姐姐嗎?怎麼,來找我興師問罪?”李浩推開身邊的女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
“是你做的,對不對?”我死死盯著他,聲音因為許久不曾這樣說話而有些沙啞,“是你和王建國一起,誣陷我弟弟!”
“是又怎麼樣?”李浩毫不掩飾,反而囂張地笑了起來,“你弟弟就是個不識時務的窮酸書呆子!他的研究成果,隻有在我手裏,在天華集團的資金支持下,才能發光發熱,變成真金白銀!至於他?就該一輩子爛在泥裏!你又能怎麼樣?去報警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後合,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天華集團......”我默念著這個名字,心臟一陣抽痛。
“你侮辱他。”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侮辱?”李浩像是沒聽清,湊近了些,“老子就是侮辱他了!他就是個廢物,是個墊腳石!他現在躺在醫院裏像條死狗,這輩子都別想......”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我的理智,在那一刻徹底崩斷了。
父母慘死的畫麵,弟弟蒼白的臉,李浩囂張的嘲諷......所有的情緒彙聚成一股滔天的怒火,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我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那句被我封印了整整十四年的話:
“我祝你......前程似錦,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