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血正順著引魂燈的燈芯往下淌,
蕭策的刀卻抵在我心口。
上一世他為護我被亂刀砍死,
這一世他眼裏的紅血絲卻在喊 “殺了她,她是廢後”。
1
我被鐵鏈鎖在天壇祭壇上時,骨頭都在發疼。
鐵鏈子勒進皮肉裏,磨得血痂簌簌往下掉,趙珩手裏的引魂燈就懸在我心口,燈芯裹著的我頭發,正滋滋冒黑煙,燙得我心口的肉發焦。
他身後的蘇憐月穿著我的嫁衣,繡著並蒂蓮的裙擺蹭過我染血的褲腳,遞上一把銀匕首:
“姐姐,太子殿下說啦,你的血最養燈,等引了廢後娘娘的魂,你就是功臣。”
我偏頭往祭壇下看,蕭策正被三個侍衛圍著砍。
他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衫早被血浸透,手裏攥著半截斷劍,卻還往我這邊衝,嗓子啞得像破鑼:“晚卿!快跑!”
可他跑不過侍衛的刀,一把長刀從他後背捅進去,血噴在祭台上,濺了我一臉。
引魂燈的火終於燒穿我的皮肉,我疼得眼前發黑,聽見趙珩冷笑:
“蘇晚卿,早讓你乖乖獻血,偏護著北狄來的賤種,現在知道疼了?等我娘活過來,你和你那死鬼爹,都得去陪蕭策!”
再睜眼時,我正坐在將軍府花廳的竹椅上,手裏攥著那盞青銅引魂燈。
燈芯是好的,沒裹我的頭發,燈身也沒沾血。
對麵的趙珩穿著月白錦袍,手指摩挲著茶盞沿,笑得溫溫柔柔:“晚卿,你爹守著西邊三千裏疆土,我是當朝太子,咱們成婚,既能固邊疆,又能安朝局,多好?”
我攥著燈的手猛地收緊,青銅邊硌得掌心發疼,這是三年前,他第一次來逼婚的日子!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溫柔”騙了,最後落得個剜心祭燈的下場,連我爹都被他扣上“通敵”的罪名,斬在午門。
“太子殿下,”我把引魂燈往桌上一磕,“你要娶的是我,還是我手裏這盞能引魂的燈?”
趙珩臉上的笑一下僵了,茶盞“當”地磕在桌角:“蘇晚卿,說話別這麼衝,引魂燈在你身上,娶了你,燈自然是我的,你要是不嫁,我讓父皇下道旨,說你爹私通北狄,你猜,你將軍府能撐到明天嗎?”
我想起上一世我爹被押赴刑場時,脖子上的枷鎖磨得全是血,卻還在喊“臣冤枉”,眼淚差點掉下來,卻還是把引魂燈抱在懷裏。
“殿下要是想要燈,直接來搶就是,別裝模作樣求娶,我蘇晚卿就算死,也不嫁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
“你敢罵我?”趙珩猛地站起來,伸手就抓我的手腕。
我早有準備,往後一躲,順手抓起桌上的茶盞,朝他臉上潑過去,熱茶濺在他錦袍上,燙得他直跳腳。
“誰敢動大小姐!”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沉喝,蕭策挑著水桶衝進來。
他褲腳沾著泥,粗布衫的袖子卷到肘彎,露出結實的胳膊,二話不說就擋在我身前,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哐當”一聲,水濺了趙珩一褲腿。
趙珩氣得臉通紅:“哪來的雜役?也敢管本太子的事?信不信我讓你橫著出府!”
2
蕭策沒說話,隻是把我往身後又護了護,眼神冷得像冰:“太子殿下,強逼女子算什麼君子?大小姐不願意,您何必為難她?”
“我為難她?”趙珩冷笑,伸手就推蕭策的肩膀,“一個北狄來的質子,也敢在我麵前裝英雄?我今天就告訴你,這婚我娶定了,你再攔著,我就把你押去邊境做苦役,讓你永世回不了京。”
蕭策的肩膀顫了一下,我知道,他最怕回北狄。
他爹是北狄忠臣,被女·幹臣害死,他要是回去,就是死路一條,可他還是沒讓開,反而攥緊了手裏的扁擔:“殿下要是敢傷大小姐,我就是拚了命,也不讓您好過。”
我心裏一暖,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護著我,最後卻連全屍都沒留下。
我拽了拽他的衣角:“蕭策,別跟他爭,咱們走。”
趙珩見我們要走,氣得上前一步,卻被突然進來的蘇憐月攔住了。
她穿著我娘做的粉羅裙,頭上插著我及笄時爹送的玉簪,笑得嬌滴滴:“太子殿下,您別生氣,姐姐就是性子倔,我替她賠罪。”
她一邊說,一邊給趙珩使眼色,轉頭又對我道:“姐姐,太子殿下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快給殿下道歉。”
“我憑什麼道歉?”我盯著她頭上的玉簪,“蘇憐月,你偷我娘的裙子,搶我爹給我的玉簪,還有臉來教訓我?”
蘇憐月的臉一下白了,伸手就摸玉簪,卻被我一把薅了下來,玉簪尖劃到她的頭皮,滲出血珠。她疼得叫了一聲,撲進趙珩懷裏哭:“太子殿下,姐姐欺負我!她還罵您!”
趙珩摟著蘇憐月,眼神裏滿是怒意:“蘇晚卿,你太過分了,憐月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對她?我告訴你,三天後你要是不答應成婚,我就把蕭策押去邊境!”
說完,他摟著蘇憐月,怒氣衝衝地走了。
花廳裏靜下來,蕭策看著我,眉頭皺得緊緊的:“大小姐,您不該跟太子對著幹的,他要是真把我押去邊境,您怎麼辦?”
“我不會讓他押你去的,”我把引魂燈遞給他看,“你看這燈芯,裹著我的頭發才能引魂。我明天就把頭發取出來,換成交了草藥的麻線,到時候燈就成了廢燈,趙珩拿它也沒用。”
蕭策接過燈,仔細看了看,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大小姐,這是我昨天采的止血草,熬成了藥膏,您拿著。要是不小心受傷了,就塗一點。”
布包裏的藥膏還帶著溫度,我捏著布包,心裏暖暖的。
上一世我總覺得他別有用心,對他冷冰冰的,現在才知道,他是真心護著我。
可我沒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我剛梳好頭,就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春桃跑進來,臉都白了:“大小姐,不好了,太子帶了好多人來,還把蕭策綁起來了。”
我心裏一緊,抓起引魂燈就往外跑。
3
院子裏,蕭策被綁在老槐樹上,身上的粗布衫破了好幾個洞,嘴角淌著血,卻還在掙紮:“你們放開我,別碰大小姐。”
趙珩手裏拿著一把長刀,刀背抵著蕭策的脖子,笑得殘忍:
“蘇晚卿,你看,這就是護你的下場,三天時間太長,我等不及了,現在就答應成婚,不然我就砍了他的手!”
“趙珩,你放開他!”我衝過去,卻被兩個侍衛攔住了。
我看著蕭策脖子上的刀背,眼淚掉下來,“我答應你,我跟你成婚,你快放了他。”
蕭策一聽,急得直搖頭:“大小姐,別答應他,他是騙子,他要拿你的血祭燈。”
“我知道,”我看著他,聲音發顫,“可我不能讓你出事。”
趙珩滿意地笑了:“這才對嘛,來人,把蕭策鬆綁,押去客房看著,別讓他跑了。”
侍衛把蕭策押走時,他還在朝我喊:“大小姐,別信他,我會救你的。”
接下來的三天,趙珩天天來送聘禮,金銀珠寶堆了半個院子。
蘇憐月也忙前忙後,幫著打理我的嫁妝,可我知道,她是想找機會偷引魂燈。
成婚那天,我穿著紅嫁衣,坐在轎子裏,手裏攥著換了燈芯的引魂燈。
轎簾被風吹開一點,我看見蕭策站在街角,穿著一件新的粗布衫,手裏攥著一把劍,他逃出來了。
可沒等我高興,轎子突然停了。
趙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蘇晚卿,別躲在轎子裏了,咱們直接去天壇,血祭得在午時進行,別誤了時辰。”
我心裏一沉,掀開轎簾:“趙珩,你不是說要先成婚嗎?”
“成婚?”他冷笑,“娶你不過是為了引魂燈,現在燈在你身上,還成什麼婚?直接去天壇祭燈。”
他的人剛要抓我,蕭策突然衝了過來,手裏的劍挑開侍衛的刀:“大小姐,我來救你了。”
蕭策的劍很快,三兩下就砍倒了兩個侍衛。可趙珩的人太多,他很快就被圍住了。我從轎子裏跳下來,抓起引魂燈就往蕭策那邊跑:“蕭策,小心!”
趙珩見狀,氣得大喊:“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就在這時,蕭策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玉佩是白玉的,上麵刻著北狄的狼圖騰。他舉著玉佩,朝遠處喊:“北狄的兄弟們,動手!”
我愣了一下,遠處突然衝過來一隊騎兵,穿著北狄的鎧甲,手裏的刀閃著寒光,蕭策不是質子,他是北狄的太子。
趙珩的人慌了,轉身就想跑,卻被北狄騎兵圍了起來。趙珩氣得臉色發白,拔出劍就朝我衝過來:“蘇晚卿,就算我得不到引魂燈,也要殺了你。”
蕭策眼疾手快,一把推開我,自己擋在了前麵,趙珩的劍刺進了他的胸口,血順著劍刃往下淌。
“蕭策!”我衝過去,抱住他。
趙珩還想再刺,卻被北狄騎兵抓住了,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蕭策靠在我懷裏,氣息越來越弱:“晚卿,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是北狄太子......我來京是為了查我爹的死因......也是為了幫陛下查你爹通敵的冤案......”
我眼淚掉在他的胸口:“我不怪你,蕭策,你別死......”
4
他看著我,笑了笑,手慢慢垂了下去。
我抱著蕭策的屍體,坐在地上,引魂燈掉在一旁,燈芯的黑火還在燒。
蘇憐月突然從人群裏衝出來,撿起引魂燈就往天壇跑:“太子殿下得不到,我得到,我要喚醒廢後娘娘,我要當皇後!”
我心裏一急,爬起來就追。
可等我追到天壇時,卻看見蘇憐月舉著引魂燈,一臉驚恐地往後退,蕭策的屍體,正慢慢從地上坐起來!
我愣在原地,看著蕭策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是紅色的,跟廢後當年的眼睛一模一樣。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傷口,那裏的血已經止住了。
他朝著蘇憐月走過去,蘇憐月嚇得尖叫著把引魂燈扔在地上:“你不是死了嗎?你是鬼!”
蕭策沒理她,撿起引魂燈,轉頭看向我。他的紅眼睛裏映著黑火,笑得我後背發毛:“晚卿,謝謝你的引魂燈......我娘,終於能活過來了。”
我看著他手裏的引魂燈,黑火越燒越旺。
突然想起上一世趙珩說的話。
引魂燈不僅能引死人的魂,還能讓活人被奪舍。
蕭策一步步朝我走來,紅眼睛裏滿是詭異:“晚卿,別害怕......等我娘活過來,我就封你為後,咱們永遠在一起。”
我往後退了一步,心裏滿是絕望。
眼前的人,到底是蕭策,還是被廢後奪舍的怪物?他手裏的引魂燈,又要喚醒什麼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