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媽李清荷，一夜之間成了醫學界的奇跡。

所有媒體都在鋪天蓋地地報道。

她如何用一項革命性的“創新技術”，喚醒了沉睡多年的愛人。

報道裏，說她如何偉大、癡情，為了愛情創造了醫學神話。

她成了所有女人羨慕的對象。

隻有我知道，這神話的背後，是我和兩個未出世孩子的累累白骨。

我的死，成了她功成名就的注腳，輕飄飄，不值一提。

沈徹開始酗酒。

他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日整夜地喝酒，家裏堆滿了空酒瓶。

他不再去公司，整個人頹廢得不成樣子。

那天，李清荷從醫院回來，看到的就是爛醉如泥的沈徹。

她皺起眉，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阿淵馬上就要醒了，沈家需要你主持大局！”

沈徹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他衝到李清荷麵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

“你把他救回來了！”

他嘶吼著，聲音裏滿是絕望和瘋狂。

“那我的妻子和孩子呢？我的念念和孩子呢？”

李清荷被他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她冷漠地推開沈徹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沈徹，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嗎？”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別忘了，手術同意書，是你親手簽的字。”

“是你親手把蘇念送上手術台的。”

“現在跑到我這裏來當好人，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這幾句話，像最精準的利刃，狠狠紮進了沈徹最痛的地方。

我看到他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

是啊。

是他，親手將我按在了那張冰冷的輪床上。

那天的記憶無比清晰。

我被兩個保鏢架著，拚命掙紮，哭喊著不要。

是沈徹走了過來。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說。

“念念，別鬧了。”

“很快就結束了。”

那是我聽到的，他對我的最後一句話。

沈家所有人都沉浸在沈淵即將蘇醒的喜悅中。

沒有人再提起我。

我的死，就像一顆投入湖麵的小石子。

激起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漣漪。

然後迅速散去，了無痕跡。

沈徹不再酗酒了。

他開始頻繁地去墓地。

每天，他都會在我那個沒有名字的土堆前，待上很久很久。

他對著空無一物的墳墓說話。

從一開始的喃喃自語，到後來的泣不成聲。

“念念，對不起。”

“是我錯了。”

“你回來好不好？我求求你......”

他一遍遍地重複著這些話，但回應他的，隻有蕭瑟的風聲。

醫院裏，沈淵的各項生命體征都已經恢複正常。

醫生檢查後，宣布他隨時都有可能醒來。

李清荷欣喜若狂。

她換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套衣服，化了精致的妝容，像個要去約會的小女孩。

她要用最完美的姿態，去迎接她“失而複得”的愛人。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沈淵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然後，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李清荷第一個衝了上去。

緊緊握住他的手，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阿淵，你終於醒了！”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