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被收垃圾的爺爺翻了出來。

社區阿姨牽著我，敲響了媽媽家的門。

“書荷，她畢竟是你親生的。”

“我知道你心裏有恨，可也不能把這麼小的孩子扔在垃圾堆呀！”

“天氣這麼冷，萬一凍死了......”

媽媽的表情有點嚇人，社區阿姨都不自覺閉了嘴。

她垂眸盯著我，半晌，衝我伸出手。

我終究還是回家了。

妹妹起床在飯桌上看見我時，當場爆發出瘋狂的哭鬧聲。

“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媽媽，那你把爸爸也帶回來好不好？”

“隻要爸爸回來，我就讓她跟我們一起住！”

她哭得好傷心。

而媽媽也一愣，慢慢捂住臉，淚水從她的指縫溢出來。

這一刻，我的喉嚨突然就堵住了，怎麼都喘不上氣。

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這種快要把我淹沒的情緒，叫作愧疚。

媽媽去上班後，妹妹直接跑到廁所。

站在花灑下麵，打開了涼水。

她凍得直發抖，卻還是一聲不吭地淋著。

我想拉她出來，卻被她滿臉厭惡地推開。

“你給我等著，這次我一定能趕你走！”

當晚，妹妹就發燒了。

她沒跟媽媽說自己衝冷水的事，隻是哭著央求：

“媽媽你看，她一回來我就生病，她就是克我！你把她趕走好不好？！”

“隻要她一走，我絕對馬上就不生病了！”

我看見媽媽的眼眶紅了。

暖黃的台燈光灑在她淺淺的皺紋上，眼神裏滿是心疼和無助。

媽媽抱歉地看向我，給了我五塊錢。

“林默，淺淺這樣子你也看到了。”

“你拿著錢，出去待幾個小時再回來好不好？”

我忍住眼底的酸澀，乖巧點頭。

拿著錢，我一瘸一拐地直奔破廟。

跪下就開始砰砰磕頭。

“神明大人，求您讓我再替妹妹生一次病吧！”

“如果生病的是我，媽媽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不知道磕了多久，我感覺頭暈暈的，身體也熱熱的。

眼前的景象晃來晃去，撲通一聲，我倒在地上。

恍惚間，耳邊傳來深沉的歎息。

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再睜眼時，我躺在家裏媽媽的床上。

妹妹紅著眼睛瞪我。

“你為什麼又回來了！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不要你替我生病，隻要你滾出我家！”

說著，她又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把我從床上拽下來。

我歉疚地看著她，小小聲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回來了。”

“我保證，我一定會離開的。”

“而且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基地，以後你和媽媽再也不用擔心生病了！”

叔叔阿姨們都說，我是罪孽的孩子。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贖罪的方式。

盯著妹妹厭惡的目光，我小心翼翼地掏了掏口袋。

遞給她幾塊糖。

是媽媽經常給她買的那種。

五塊錢，隻能買兩塊糖。

我沒舍得吃，全都給她了。

妹妹愣了一下，表情變了又變。

“你沒資格睡我媽媽的床，滾回你的雜物間去！”

說完她一把奪過糖，直接從窗戶丟了出去。

扭頭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