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堂風似仍在耳邊回蕩。
我靠在門上,滑坐在地。
家裏沒開燈,黑暗溫柔地包裹我。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是池春野的消息。
“郝韻,你是不是得了春天悲傷症?”
“我能理解生病的感覺,剛經曆過。”
看著這幾行無關痛癢的文字。
我下意識看向茶幾上的藥盒。
三個月前我從澳洲回來。
醫生開藥囑咐:
“重度抑鬱,注意調節。”
半年前,領導喊住我:
“澳洲有個教育論壇采訪,你去最適合。”
我幾乎是立刻想起池春野的警告。
可又浮現私心,暗自說服了自己: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特意去找他。
悉尼的春天很美。
工作結束後,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家療養所門口。
池春野給我發過照片,白色建築掩映朵朵山茶花。
所長很專業:
“我們這裏是一對一服務。”
我借口參觀,慢慢往裏走。
然後看見夜晚的露天水池。
他浮出水麵,水珠自發梢墜落。
像一尾矯健的美人魚。
我欣喜若狂,幾乎要喚他的名字。
可下一瞬,另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長發加比基尼,年輕較好的身形。
他們在水邊肆無忌憚地接吻。
我隻能躲在樹後,一藏再藏。
內心屈辱地像被扒光了衣服示眾。
我看見他發了狠,拽下那根紅繩。
熟稔地綁上她的手腕。
春波瀲灩,映著他們交纏的身影。
明明內心震驚到說不出話。
我卻像個受人鄙夷的狗仔。
默默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悉尼的那晚,溫度直逼夏天。
可我離開時,臉上像結了冰。
手一摸,全是鹹鹹的淚。
我徹夜未眠。
腦中反複湧現的都是池春野的臉。
第二天卻又早早起來。
像上了發條般提前完成所有工作。
領導驚訝地說:
“剩下的時間你在澳洲散散心。”
可我哪有心思散心。
我又以采訪的名義,偷偷去了那家療養所。
所長向我介紹:
“負責池博士的護工叫鹿呦呦,很優秀的華裔女孩。”
鹿呦呦。
我在心裏反複默念這個名字。
像咽下一塊又一塊的碎玻璃。
溜進裏麵時,我看見池春野在為她別花。
粉色的山茶花映襯得她笑靨如花。
我想起他送的那束洋桔梗。
我舍不得扔,製成了幹花。
一放就是十年。
脆得一碰就碎。
我千瘡百孔的心。
又何嘗不是如此。
回到住處後,我開始嘔吐。
開始失眠,還沒有緣由地流眼淚。
渾身難受發抖時,收到他的消息。
他說在澳洲發現新的洋桔梗品種。
他說他知道我喜歡洋桔梗。
雖然現在我們還在分手期。
但他準備好給我一個最特別的婚禮。
他要把全球所有的洋桔梗都收集齊。
我看著這些話,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說不出內心是感動,還是發澀。
隻是想著,也許,我該原諒池春野。
十年了,在他心裏最重要的人是我。
那個鹿呦呦,隻是肉體療傷的慰藉。
如此一想,我的身體終於舒服些了。
我不哭了,能睡著了,連嘔吐都好了。
我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繼續做等春天歸來的郝韻。
可是在澳洲的最後幾周。
接連發生的幾件事,讓這一切都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