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裴趕到警局時,鄭書念和江遠正並肩坐在長椅上,姿態親昵。
旁邊還站著兩個垂頭喪氣的黃毛青年,正是那晚在醫院意圖綁架那個女人的人。
見到霍裴進來,鄭書念立刻站起身,神色不耐的走到霍裴麵前,將一份文件直接拍到他懷裏,命令道。
“趕緊把這個簽了。”
霍裴低頭一看,是一份《諒解書》。
他眉頭緊皺,抬眼看向鄭書念,眸底帶著不解。
“老婆,這是......?”
“阿遠的兩個遠房表弟,年紀小不懂事,跟朋友開了個玩笑,沒想到鬧到局子裏來了。”
鄭書念輕描淡寫的說,仿佛那晚驚心動魄的綁架未遂隻是一場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你是報警人,也是證人,簽了諒解書,這事就算過去了。”
霍裴捏著那份薄薄的紙,指節微微泛白,難以置信的說。
“書念,那不是玩笑!他們在醫院,要綁走一個剛生產完,毫無反抗之力的女人!”
“如果不是我恰好碰到,後果不堪設想!這種事情,怎麼能諒解?”
然而,鄭書念隻是不耐煩的蹙起眉,語氣又冷硬三分。
“霍裴,事情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人家女方都沒死咬著不放,你一個外人充什麼正義使者?”
“不過是場誤會,阿遠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江遠站起身,走到鄭書念身邊,輕輕拉住她的衣袖,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霍裴,帶著一絲挑釁,語氣卻極為溫和。
“書念,算了,別為難霍裴了。他堅持原則,是好事。”
“既然他覺得不行......那就算了吧,讓表弟他們自己承擔後果,吃點苦頭也好,就當買個教訓。”
鄭書念皺了皺眉,聲音陡然拔高。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她盯著霍裴,眼神銳利,直接祭出了殺手鐧。
“霍裴,我最後說一次,這個字,你今天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否則,你的武術館,這輩子都別想開了!我說到做到!”
霍裴瞬間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僵在原地,那個他奔波數月,視若珍寶的夢想,也是他在這個陌生時代找到的唯一寄托,在她的眼裏,卻如此廉價和不堪,隻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打發了。
辦公室外聽到的錐心之言,建檔冊上“父親:江遠”的刺目字樣......無數被欺騙,被利用的畫麵在他腦中瘋狂閃回。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連同她的心,從來就不曾真正屬於他。
他掙紮的咬緊了牙關,胸口不停的起伏著。
可最終,那想要回歸大周朝的執念,和眼前的現實,壓垮了他。
繼續硬扛下去,除了失去一切,還能得到什麼?
“......好。”
他閉了閉眼,聲音幹澀。
“我簽。”
看到他屈服,鄭書念臉上的冰霜瞬間消融。
她甚至翹起嘴角,伸手想替他理一理的衣領,聲音甜膩。
“這就對了嘛,老公。一點小事,何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你放心,武術館的事我一直記著呢,肯定給你開起來。”
霍裴不著痕跡的側身,避開了她的觸碰。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剛才簽字的手,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極輕的呢喃了一句。
“......反正,也快離開了。”
“嗯?你剛才說什麼?”
鄭書念隱約聽到幾個字,沒太聽清。
就在這時,身後的江遠突然虛弱的催促道。
“書念,手續都辦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我頭有點暈。”
鄭書念的注意力立刻被全部吸引走了,連忙應道。
“好了好了,馬上就走。”
她轉回頭,又敷衍的問了霍裴一句。
“你剛才說什麼了?”
霍裴已經抬起頭,臉上是萬念俱灰的平靜,勉強扯了扯嘴角。
“沒什麼。你們先回吧。”
鄭書念不疑有他,點點頭。
“那行,我送阿遠回去。你自己打車。”
說完,她便自然的挽住江遠的胳膊,帶著那兩個黃毛表弟,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警局,自始至終,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霍裴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警局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涼風吹在他身上,帶著陣陣寒意。
他想起那份被迫簽下的諒解書,抿了抿唇。
他無法就這樣心安理得的回家。
猶豫片刻,霍裴轉身走向了附近的超市。
他挑選了一些適合產婦的營養品,提著沉重的袋子,再次走向了那家醫院。
病房裏,女人正靠在床上,輕輕拍打著嬰兒床裏熟睡的寶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看到霍裴突然來了,還提著東西,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霍裴站在門口,有些局促,不知該如何開口。
片刻後,他才深吸一口氣,走進病房,將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聲音低沉,帶著歉意。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女人疑惑的看著他。
霍裴艱難的解釋道。
“今晚在警局......我簽了那份對那兩個混混的諒解書。我......我很抱歉,但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越說聲音越小,隻覺得這番解釋蒼白無力極了。
然而,女人隻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淺笑,輕輕的搖了搖頭,聲音溫和。
“沒什麼。這不是你的錯。”
霍裴微微一愣,剛想說些什麼,一旁嬰兒床上的小寶寶突然不安的扭動起來,隨即發出了嘔吐聲,奶漬從嘴角溢出。
“寶寶!”
女人驚呼一聲,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猛的就要起身下床。
結果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一陣劇痛襲來,她眼前一黑,直直就往地上栽去。
霍裴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穩穩的將女人攬住。
女人過輕的身體落入懷中,霍裴不敢用力,小心的將她打橫抱起,放回病床上。
“別急,我幫你叫護士。”
說著,他便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很快趕來,熟練的檢查和處理吐奶的嬰兒,又輕聲安撫著焦急的女人。
好在小家夥似乎隻是嗆了一下,吐完後就舒服了些,在護士溫柔的安撫下漸漸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