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明的動作停住了。

他盯著我，足足看了三秒。

那三秒鐘，我感覺空氣都要凝固了。

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像是在包容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好，你不想喝就不喝。”

“那你先休息，我去陽台打個電話，跟媽說一聲。”

我點點頭。

看著他走向陽台的背影，我攥緊了拳頭。

我知道，他是去向我媽彙報“下藥”失敗的消息。

我不能再待在家裏。

這個家，不是避風港，是屠宰場。

我必須回醫院。

隻有在醫院，我才能找到喘息的機會，才能聯係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假裝閉著眼休息，耳朵卻豎得老高。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隻能隱約聽到“不肯喝”、“有戒心”、“太急”之類的詞。

沒過多久，他打完電話回來。

臉上又恢複了那副無懈可擊的溫柔。

他坐在我身邊，輕輕幫我掖好毯子。

“老婆，你是不是在醫院待久了，心情不好？”

“別胡思亂想，一切有我呢。”

我閉著眼“嗯”了一聲。

心裏卻在冷笑。

是啊，一切都有你，我的死期也在你的計劃之中。

我必須想辦法，主動出擊。

我猛地捂住肚子，開始呻吟。

“哎呀......肚子好痛......”

我的表演很浮誇，但配上我蒼白的臉，足夠以假亂真。

高明果然緊張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剛才打翻湯嚇到了？”

“不是......可能是老毛病犯了......好痛......”

我額頭上滲出冷汗（其實是嚇出來的）。

“高明，送我回醫院，我......我覺得我不行了......”

高明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有焦急，有不耐煩，還有一絲......慌亂。

他大概是怕我這麼快就死了，保險還沒簽，計劃會泡湯。

“好好好，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立刻抱起我，衝出了家門。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靠在他懷裏，悄悄地用他的指紋解開了他的手機。

我必須抓緊一切時間。

我打開他的通話記錄，找到了那個他昨晚聯係的號碼。

備注是“媽”。

我點開，卻發現那不是我媽的手機號。

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心裏一沉。

我點開短信，裏麵空空如也。

點開微信，也沒有任何異常。

高明很謹慎。

我不敢再有別的動作，把手機鎖屏，放回他的口袋。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一通檢查。

“病人太虛弱了，可能是術後並發症，需要留院觀察。”

正合我意。

高明去辦手續，我終於拿到了我的手機。

我躲進衛生間，反鎖了門。

我顫抖著手，撥通了那個我背得滾瓜爛shou的號碼。

那是我大學最好的閨蜜，陳靜。

她現在一家專業的檢測機構工作。

電話接通，我強忍著哭腔。

“靜靜，救我。”

“微微？你怎麼了？你不是出院了嗎？”

我的聲音發抖，語無倫次。

“靜靜，我懷疑......我懷疑高明要殺我。”

電話那頭的陳靜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她的震驚。

“微微，你別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把昨晚聽到的對話，和今天早上的“補湯”事件，用最快的速度說了一遍。

“他和我媽，他們聯手騙我，說我得了癌症......”

“靜靜，那碗湯一定有問題！我需要你幫我化驗！”

“可是......我沒拿到樣品。”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

“你先別慌！”陳靜比我冷靜。

“你現在在醫院，反而是最安全的。”

“你聽我說，他們既然給你下了‘癌症’的診斷，就說明他們買通了醫院的人。”

“你現在在醫院，他們反而不方便動手。”

“你需要證據。”

“對，證據。”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高明很謹慎，手機裏什麼都查不到。”

“你還記得嗎？高明書房裏有個保險櫃。”

陳靜提醒我。

“對！保險櫃！”

我記得高明一直有個保險櫃，說是放重要文件。

他有記賬的習慣，他說這樣能更好地規劃家庭開支。

我以前還覺得這是他細心體貼的表現。

現在想來，隻覺得不寒而栗。

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心懷鬼胎，為什麼要把賬本用保險櫃鎖起來？

“密碼是我的生日，加上他生日的後兩位。”我飛快地說。

“但是還需要指紋。”

“靜靜，這太為難你了，你......”

“別廢話了。”陳靜打斷我，“指紋的事我來想辦法。你現在要做的，是穩住他們。”

“讓他們覺得你還被蒙在鼓裏，讓他們覺得你隻是在鬧脾氣。”

“你還能回家嗎？樣品。”

“我......”我猶豫了。

“微微，你必須回去。你必須拿到那碗湯的證據。”

“否則，光憑一個保險櫃，我們什麼都證明不了。”

掛了電話，我擦幹眼淚。

我走出衛生間。

高明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關切。

“老婆，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主動拉住他的手。

“高明，對不起，我早上是故意打翻湯的。”

高明愣住了。

我低下頭，擠出幾滴眼淚。

“我在醫院住久了，心裏害怕......我怕你和媽嫌棄我......”

“我不是故意跟你鬧的。”

高明懸著的心，肉眼可見地放了下來。

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傻瓜，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你永遠是我最愛的老婆。”

他的擁抱很緊，我卻隻覺得徹骨的寒冷。

“那......我們回家吧。”

“我不信醫院，我隻信你和媽。”

“媽的湯，我明天一定好好喝。”

高明大喜過望。

“好好好，我們這就回家。”

他不知道，我這個“家”，是地獄的“家”。

我回去，不是為了喝湯。

我是回去，取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