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完全亮。
爸媽就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準備出發了。
弟弟林晨坐在嶄新的輪椅上,興奮得小臉通紅,嘴裏不停地哼著歌。
我一夜沒睡,眼下是兩團濃重得化不開的青黑。
我像個幽魂一樣站在門口,嘴唇動了動,想最後再爭取一次,想把電梯的事情告訴他們。
可我還沒等我開口,弟弟卻眼尖地發現了我。
他突然指著我,開始毫無征兆地大哭大鬧起來。
“我不敢走!我怕姐姐報複我!”
“她昨天就推我了,我們走了,她肯定會把我的玩具全都弄壞的!我不要去旅遊了!哇——”
他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我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一個會趁他不在家就吃人的怪物。
爸爸本來就因為起得太早而心煩意亂,被他這麼一吵,所有的怒火瞬間再次找到了宣泄口,全部轉向了我。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你就這麼喜歡待在這個鐵盒子裏伺候你弟弟是吧?”
他麵目猙獰,雙眼通紅,不由分說地把我往電梯裏拖。
“好啊!那你就給老子在裏麵待個夠!”
他粗暴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我狠狠地推進了那個狹小冰冷的電梯轎廂裏。
我被推得一個踉蹌,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屬內壁上,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不要!爸爸!不要!”
“電梯今天要停運檢修了!我會被困在裏麵的!真的!”
我驚恐地拍打著厚重的電梯門,哭喊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了調。
“我沒有撒謊!通知就貼在冰箱上!你們去看一眼!求求你們了!”
媽媽抱著胳膊,像看一個跳梁小醜一樣,站在電梯外冷笑。
“又想用這種低劣的謊話博同情?林晚,你的心機怎麼這麼深?”
“我看你就是不知悔改!給我好好在裏麵反省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爸爸轉身從門邊堆放裝修雜物的角落裏,拿起了一根手臂粗的、已經生了鏽的螺紋鋼筋。
在我愈發絕望和恐懼的注視下,他走到電梯門外,用那根沉重的鋼筋,死死地、狠狠地卡進了電梯門外側的軌道縫隙裏。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甚至還抬起腳,用力踹了兩腳,確保卡得足夠結實,從裏麵絕對無法撼動。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閉,外麵世界最後的光亮被一點點吞噬。
我看見爸爸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媽媽那張冷漠譏諷的臉,和弟弟那張藏在他們身後,一閃而過的、得意的笑臉。
電梯輕微一震,開始緩緩上升。
“刺啦——”
一聲無比刺耳尖銳的金屬摩擦聲,猛地從門外傳來。
是那根鋼筋,死死地卡住了電梯的運行,讓它懸停在了樓層之間。
緊接著,頭頂的照明燈瘋狂地閃爍了兩下,“啪”的一聲,徹底熄滅。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伸手不見五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