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後的日子,我仿佛掉進了蜜罐裏。
爸爸媽媽取消了生二胎的計劃,那個前世奪走了我所有愛,並最終導致我死亡的弟弟,在這一世,將不會再出現。
我們家成了鄰裏口中模範的三口之家。
爸爸戒了煙,不再沉迷於工作應酬,每天準時下班回家陪我。他會給我講故事,陪我搭積木,甚至笨拙地學習如何給我梳漂亮的公主辮。
媽媽也辭去了她熱愛的工作,成了全職主婦。她的世界完全圍繞著我轉,變著花樣給我做精致的兒童餐,將我的公主房布置得比童話城堡還要夢幻。
前世我求而不得的芭比娃娃限量款,堆滿了整整一個櫃子。我眼饞弟弟的排骨湯,這一世,媽媽每天都燉給我喝,親手將骨頭剔得幹幹淨淨,將肉喂到我嘴邊。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濃得化不開的溺愛,仿佛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瓷娃娃,稍有不慎就會破碎。
我表現得像一個真正被寵壞的、幸福的小孩。
我會抱著爸爸的脖子撒嬌,會親吻媽媽的臉頰說“我愛你”,會穿著他們買的昂貴裙子在客廳裏轉圈。我越是天真爛漫,他們臉上的笑容就越是滿足和安心。
他們沉浸在這種虛假的幸福裏,以為過去的罪孽正在被一點點洗刷幹淨。
而我,則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開始了我的無聲酷刑。
我喜歡上了畫畫。
爸爸給我買了最貴的畫筆和畫紙,媽媽則把我隨手的塗鴉都裝裱起來,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驕傲地向每一個來訪的客人炫耀:“看,我們家琳琳畫的,是不是很有天賦?”
客人們看著那些色彩明亮、充滿童趣的畫——大大的太陽,微笑的花朵,手拉手的一家三口——紛紛點頭稱讚。
爸爸媽媽的臉上,洋溢著為人父母的驕傲。
但他們不知道,每天深夜,我都會溜進畫室,畫另一幅畫。
在那些畫裏,沒有太陽,沒有花朵。
隻有無窮無盡的黑色、深藍色和令人不安的紅色。我用扭曲的線條畫出旋轉的漩渦,畫出在水中掙紮的手,畫出被擠壓變形的、不成形狀的團塊。
畫的中央,總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圓形輪廓,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眼睛,漠然地注視著一切。
那是洗衣機的舷窗。
我把這些畫藏在床底下最深處,那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最真實的世界。
有一次,媽媽打掃衛生時,差點就發現了。
她掀開床單,正要伸手去夠床底的一個玩具球,我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尖叫起來。
“不要碰!”
我撲過去,死死按住床單,身體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
媽媽被我嚇了一跳,愣在原地。她從沒見過我這個樣子,我的反應激烈到完全不像一個五歲的孩子。
“琳琳,怎麼了?”她試探著問,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和心虛。
我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立刻調整了情緒。我鬆開手,眼圈一紅,豆大的眼淚就滾了下來,抽抽噎噎地說:“裏麵......裏麵有大灰狼,會吃掉琳琳的......”
我用一個孩子氣的、荒謬的借口,掩蓋了我的秘密。
聽到“大灰狼”三個字,媽媽明顯鬆了口氣。她立刻蹲下來抱住我,溫柔地拍著我的背,聲音裏帶著一絲後怕的顫抖:“不怕不怕,琳琳乖,沒有大灰狼,媽媽在呢,媽媽會保護你的。”
她以為這隻是小孩子的胡鬧。
她不知道,真正的大灰狼,不是在床底,而是就在我的眼前。
從那以後,我開始更頻繁地“無意識”複刻前世的悲劇。
家裏的浴缸很大,是爸爸特意為我換的,他說要讓我的童年充滿泡泡和歡笑。
洗澡的時候,我會在滿是泡泡的浴缸裏,故意讓自己的頭滑進水裏,然後猛地嗆咳起來,手腳並用地掙紮,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每次,媽媽都會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把我從水裏撈出來,緊緊抱在懷裏,臉色慘白。
“琳琳!琳琳你怎麼樣!”
我趴在她肩頭,一邊咳,一邊用濕漉漉的眼睛,害怕地看著她,就像前世我在洗衣機裏,透過那層玻璃看著她一樣。
她的身體會瞬間僵硬。
我知道,她想起了那個下午。
還有那些昂貴的芭比娃娃,它們成了我最好的道具。
我會在爸爸媽媽麵前,把一個金發的芭比娃娃的頭,用力塞進一個玩具洗衣機模型裏,然後按下啟動鍵。
玩具洗衣機發出“嗡嗡”的模擬聲,開始轉動。
我一邊看著,一邊用最天真無邪的童音,嘴裏念叨著:“不乖,不乖就要洗一洗......”
爸爸手裏的報紙“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媽媽端著水果盤的手,在半空中凝固。
他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驚恐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裏爬回來的惡鬼。
我抬起頭,對他們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指著玩具說:“爸爸媽媽,你們看,娃娃洗幹淨了就會變乖了,對不對?”
空氣死一般寂靜。
他們越是沉浸在自我救贖的幻夢裏,我這些“無心之舉”就越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紮進他們心中最不敢觸碰的傷口。
這是我為他們量身定做的,不見血的淩遲。
而這場酷刑,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