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世,我死於父母偏心弟弟而誤開的洗衣機。
這一世,他們抱著我痛哭,說我是他們的心頭肉,要彌補一切。
他們越是溺愛,我腦中那台洗衣機的轟鳴就越響。
於是,當他們為我準備盛大的生日派對時,我天真地問:“爸爸,我們家的新洗衣機帶不帶童鎖呀?”
我看到了他們瞬間煞白的臉,也確定了我的新目標——不是原諒,而是讓他們活在永恒的恐懼裏。
......
“琳琳!我的琳琳!”
尖銳的哭喊聲刺破耳膜,一雙顫抖的手將我從床上猛地抱起。濃烈的煙草味和母親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將我緊緊包裹。
我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茫然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媽媽那張淚流滿麵的臉。她漂亮的大眼睛腫得像核桃,平日裏精心打理的卷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妝都哭花了。她抱著我,像是抱著一件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力道大到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旁邊,爸爸這個從未在我麵前掉過一滴淚的男人,此刻也紅著眼眶,雙手顫抖著,想碰我,又不敢碰,嘴裏反複呢喃著:“太好了......太好了......還來得及......”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大腦一片空白。
前一秒,我明明還在那台冰冷、轟鳴的洗衣機裏。
金屬滾筒瘋狂轉動,水流從四麵八方湧入,嗆進我的鼻腔,灌滿我的肺。我拚命拍打著機壁,哭喊著“爸爸、媽媽”,可他們就在門外,聲音卻被機器的轟鳴和他們不耐煩的訓斥所淹沒。
“又在耍什麼脾氣!”
“讓她自己在裏麵反省反省,看她下次還敢不敢推弟弟!”
然後,是骨骼被巨大離心力一寸寸碾碎的劇痛,是窒息的黑暗將我徹底吞沒......
那種瀕死的絕望和痛苦,如同最惡毒的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靈魂裏。
可現在,我卻在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裏。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空氣中飄散著牛奶的香甜。我低下頭,看到的是一雙屬於五歲孩童的、白嫩小巧的手。
這裏是我五歲時的公主房。牆上貼著我最喜歡的星星月亮夜光貼,床上堆滿了我心愛的毛絨玩具。
我......重生了。
而且,看父母這副失魂落魄、悔恨交加的模樣,顯然,他們也帶著前世的記憶,一起回來了。
他們重生在了殺死我的那一刻,而我,重生在了他們殺死我的那一刻。
多麼公平。
媽媽還在抱著我痛哭,滾燙的眼淚滴在我的脖頸上,一聲聲地懺悔:“對不起,琳琳,是媽媽不好......媽媽混蛋......媽媽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再也......”
爸爸也蹲下身,用他那布滿胡茬的下巴,小心翼翼地蹭著我的臉頰,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琳琳,我的好女兒,爸爸發誓,這輩子隻愛你一個,隻對你一個人好。”
他們以為,五歲的我,什麼都不懂。他們以為,上帝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從頭來過、彌補罪孽的機會。
他們以為,隻要加倍地對我好,那個在洗衣機裏痛苦死去的女兒,就可以被徹底遺忘和抹去。
我感受著他們懷抱的溫度,鼻尖縈繞著他們身上熟悉的氣味,胃裏卻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我抬起頭,努力模仿一個五歲孩子該有的、睡眼惺忪的懵懂模樣,眨巴著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媽媽,爸爸,你們怎麼哭了呀?琳琳做噩夢了嗎?”
我的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絲被驚醒的茫然。
聽到這句話,媽媽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和爸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狂喜。
他們以為,我忘了。
太好了。
我就是要讓他們以為,我忘了。
我伸出小手,笨拙地幫媽媽擦掉臉上的淚水,臉上綻開一個燦爛又純真的笑容,甜甜地說:“媽媽不哭,爸爸不哭,琳琳會乖的。”
他們看著我的笑臉,仿佛看到了救贖的曙光,臉上的悲慟逐漸被一種失而複得的珍視所取代。
爸爸一把將我抱過去,高高舉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對,我們的琳琳最乖了!走,爸爸帶你去買全世界最好看的公主裙!”
我被他舉在空中,看著下方父母那兩張寫滿“新生”的臉,笑得更加燦爛。
隻是他們看不到,在我笑容的深處,在我那雙本該清澈無邪的眼眸裏,正倒映著一台緩緩轉動的、注滿了水的洗衣機滾筒。
親愛的爸爸媽媽,歡迎來到,我為你們精心準備的,漫長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