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許明舒並非完全聽不見,當外界的聲音足夠大時,她能聽見一些。
醫生說,她的聽覺神經隻是受到了暫時性壓迫,隻要做一台微創手術,就能恢複和常人一樣的聽力。
她忘不了季宴辰每次聽到別人說他“啞巴”時,下揚的眼角,也忘不了他偶爾用手語和她交流時,眼底藏著的悲傷。
如果她能一直“聽不見”,或許季宴辰就能少一些被比較的難堪。
她在心裏悄悄下了決心,除非季宴辰的緘默症能徹底好轉,除非他能坦然地開口說話,否則她絕不會去做那個手術。
電話那頭傳來一絲絲父親的聲音,雖然不能完全聽清,但她能想象父親對於她做出這個決定的開心。
可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那聲音尖銳而猛烈,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對著電話拚命地喊著“爸爸”,可電話那頭再也沒有傳來回應,隻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再見到父親時是在醫院。
許明舒看著渾身是血的爸爸,崩潰大哭,求助醫生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對著醫院的牆壁祈禱,祈禱上天能留父親一命,哪怕她以命換命。
醫生初步判斷,患者腦部直接被撞,顱內大量出血,必須開顱找到出血點,可手術難度極高,稍微有差池,便會直接導致患者死亡,沒有醫生會堵上自己的身價名譽來做這台手術。
許明舒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她扶著牆壁,努力讓自己站穩,一個名字突然跳進了她的腦海—季宴辰。
季宴辰是國內頂尖的腦科醫生,從專業角度來看,沒有人比他更適合。
許明舒立刻拿出手機,將求助信息發去,現在父親的生命危在旦夕,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一向不愛回許明舒消息的季宴辰,這次卻秒回:“你同意離婚,我保下爸的命。”
看到“秒回”的瞬間,她心底湧上徹骨的寒意。
過去無數個深夜的等待、無數條石沉大海的消息,都在這一刻變成尖銳的刺,紮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忽然明白,原來季宴辰不是不會秒回。
離婚換父親的命,他把這場婚姻,連同她的愛,都換算成了可以交易的籌碼。
許明舒閉眼,選擇答應。
就當季宴辰趕來,想簽下手術書時,被一旁陪同的黎千瑤攔下:“這手術風險極高,你也沒有把握,一旦失敗影響的可是你的職業生涯。”
季宴辰當著眾人的麵握住黎千瑤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卻又對許明舒提出一個要求,讓黎千瑤在一旁當他這次手術的助手。
黎千瑤喜上眉梢:“宴辰,你是想給我一個機會?”
因為剛回國的黎千瑤,急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她在京市醫屆站穩腳跟的機會,這樣高難度的手術,難得一遇。
許明舒的臉色轉為鐵青,這不是普通的場合,是關乎她爸性命的手術台!每一個步驟都容不得半點差錯,每一個助手都必須是經驗豐富、能應對突發狀況的老手。
可季宴辰呢?在這樣人命關天的時刻,他竟然把手術當成了給黎千瑤鋪路的工具!
腦中有一根弦斷裂。
這時急診室的醫生催促,沒有多少時間,許明舒隻得簽下名字。
ICU的燈亮起,許明舒並沒有安安靜靜的等在門外,而是立刻找到醫生,立刻修複自己的耳骨膜。
得知她正在妊娠期的醫生反複確認,一旦使用麻藥,肚子裏的孩子即使僥幸生下來,也很有可能有缺陷,大概率會流產,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許明舒堅定的點了點頭。
就像當年她戳破自己耳鼓膜,將自己變成一個殘廢一樣堅定。
“爸爸,你等等我,我會還你一個完好無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