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聚光燈還打在我身上。
林清言牽著黃珊珊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我一個人在台上。
台下的議論聲,像無數根看不見的針,紮進我的血肉裏。
膝蓋的刺痛鑽心。
我撐著地,慢慢地站起來。
十年。
就換來這個。
我一步一步走下舞台,
所有人都鄙夷的看著我。
直到我走出禮堂,我才恍惚回過神。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一聲接著一聲。
我掏出來,屏幕上閃爍著的全是助理小李的名字。
我摁掉,它又亮起。
我直接關了機。
世界清淨了。
我本來是瞞著所有人來的。
隻想以一個普通資助人的身份,見證林清言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所以,我拒絕了司機,拒絕了助理,甚至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穿。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我攔了輛出租車。
“去環球中心。”
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了我一眼,眼神怪異。
像是在確認什麼。
他沒說話,默默發動了車子。
車裏的電台,正巧在播報本地新聞。
“......據悉,‘未來之星’新生典禮上,驚爆商界醜聞。環宇集團總裁蘇暮雨被指控......”
我麵無表情地開口。
“師傅,麻煩關一下。”
司機沒關,反而把音量調大了些。
他再次看向後視鏡,眼神裏的鄙夷再也懶得掩飾。
我看到了他嘴角的冷笑。
也看到了鏡子裏,自己狼狽不堪的臉。
膝蓋處的西裝褲磨破了,隱隱滲出血跡。
妝花了,頭發也亂了。
我閉上眼,將這張臉,這個眼神,這樁樁件件的恥辱,全都刻進心裏。
我真的想不明白。
十年前,林清言父母車禍雙亡,沒有一個親戚願意收養他。
助理小李把一遝資料放在我桌上時,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照片上的男孩,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可那雙眼睛,黑得像墨,倔得像狼。
像極了當年白手起家,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我。
我當即拍板。
“就他了。”
林清言沒有讓我失望。
他拿著我的資助金,成績永遠是年級第一。
放了學,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去玩,而是跑到我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圍著我打轉。
“蘇姐姐,我幫你。”
“蘇姐姐,這個我來。”
我怕耽誤他學習,給他單獨租了公寓,請了保姆。
可他還是每天都來。
公司草創期,人手緊張,偶爾有幾份文件要送,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
起初我不同意。
後來拗不過他,便也隨他去了。
可他口中所謂的“打工到淩晨四點”,滿打滿算,十年裏也不超過三次。
而且每一次,我都嚴令禁止他再去。
我怕他沒了父母,心裏敏感,想著法子地對他好。
他喜歡畫畫,我給他報了全市最貴的興趣班,請了最好的老師。
當時小李還勸我。
“蘇總,沒必要,這筆錢都夠再資助好幾個孩子了。”
我說:“既然要做,就給他最好的。”
去年,他剛滿十八歲,吵著要來公司體驗生活。
我讓小李給他安排了最清閑的文員崗,每天隻用上六個小時的班,整理些無關緊要的資料。
結果到了他嘴裏,就成了被我壓榨。
人心,怎麼能變得這麼快?
我深吸一口氣,將手機開機。
上麵顯示小李打來二十九個未接來電。
手機再次響起,我劃開接聽鍵。
“蘇總!”
電話那頭,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
“蘇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當初就不該選他!我沒想到他是個白眼狼!”
“網上......網上全都炸了!公司的股價開始跌了,公關部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
“下個月的上市,可能......”
“小李。”
我平靜地打斷她。
“人心會變,和你沒關係。”
我的聲音很冷,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緩緩開口,
“既然我能讓他擁有現在的一切。”
“就能讓他,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