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會不歡而散。
回家的路上,江博文開著車,心情好得不得了。
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我女兒江思思坐在後座,從上車開始就一言不發。
隻有壓抑的抽泣聲在密閉的車廂裏,格外清晰。
“思思,今天是你弟弟的好日子,你哭喪著臉給誰看?”
江博文從後視鏡裏瞥了女兒一眼,語氣裏滿是不悅。
“你還知道她是你弟弟?”
“爸,那套房子是媽的婚前財產!你憑什麼給他?”
江思思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
“就憑我是你爸!這個家我說了算!”
江博文猛地一踩刹車,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他回頭,麵目猙獰地指著江思思。
“夏晚都沒意見,你在這裏多什麼嘴?”
“我告訴你江思思,小哲吃了十八年的苦,我就是要補償他!”
“別說一套房子,以後我們家的一切,都有他的一半!”
我始終沉默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
這場爭吵與我無關。
我的沉默,在江博文看來是順從。
在江思思看來,卻是懦弱。
一回到家,女兒就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
任憑我怎麼敲門都不肯開。
隔著厚重的門板,我能聽見她崩潰的哭喊。
“媽!你醒醒吧!他根本不愛我們!”
“你再這樣下去,我們什麼都剩不下了!”
我靠在門上,緩緩閉上眼睛。
傻孩子。
我們不是什麼都剩不下。
而是馬上,就要擁有一切了。
第二天,也就是去辦過戶手續的前一天。
我的好婆婆李蘭芝,帶著大伯子江博武和那個私生子周哲,浩浩蕩蕩地殺了過來。
他們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臉上卻掛著主人般的笑容。
“夏晚啊,我們過來看看。”
“順便商量一下,這房子以後小哲住了,哪些東西該扔,哪些東西該換。”
李蘭芝一進門,連鞋都沒換,就自顧自地在客廳裏指點江山。
她嫌棄地捏起沙發上的一個抱枕。
“這個,太舊了,扔了。”
又指了指牆上的掛畫。
“這個也土,換掉。”
周哲更是毫不客氣。
大搖大擺地在屋裏逛了一圈。
最後停在了江思思的房門前。
他一腳踹在門上,囂張地喊道。
“江思思,你給我出來!”
“這間房以後是我的了,你趕緊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給我收拾幹淨!”
房門“砰”地一聲被拉開。
江思思雙眼通紅地衝了出來。
“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滾出去!”
“你的房間?”
周哲嗤笑一聲。
那輕蔑的神情,和江博武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整套房子馬上都是我的了,我想住哪間就住哪間!”
“你做夢!”
眼看兩個孩子就要打起來。
江博文立刻衝上前,一把將江思思推開。
“江思思!你像什麼樣子!”
“小哲是弟弟,你讓著他點怎麼了?”
大伯子江博武也假惺惺地上來拉偏架。
他拍著周哲的肩膀,眼神裏卻滿是讚許。
“小哲啊,別跟你姐姐計較,她就是被慣壞了,不懂事。”
一家人一唱一和。
將我的女兒襯托得像個無理取鬧的跳梁小醜。
我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
緩緩走到江思思身邊,拉住了她攥緊的拳頭。
在所有人以為我會繼續和稀泥的時候。
我卻直視著周哲,一字一句地開口。
“思思的房間,誰也動不了。”
我的聲音不大。
卻讓客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博文皺起眉,不悅地看著我。
“夏晚,你什麼意思?為了這點小事,也要跟孩子計較?”
我沒理他。
隻是看著周哲,繼續說道。
“不過,你說的也對,這房子以後是你的了。”
“你想住哪間,是你的自由。”
我話鋒一轉,臉上重新掛上了溫婉的笑容。
“這樣吧,主臥最大,采光也好,以後就讓小哲住主臥吧。”
“我和你爸,搬去客房就行。”
我指了指我和江博文住了二十年的主臥室。
這話一出,婆婆李蘭芝的臉上立刻樂開了花。
“哎呀,還是夏晚你深明大義!就該這樣!”
江博文的臉色也緩和下來,滿意地點點頭。
隻有江思思,用一種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著我。
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