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淮安拆紗布那天,夏晚晴回來了。
她穿著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白色長裙,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畫著精致的淡妝,清純動人,眼波流轉間是我永遠也學不來的嬌媚。
當醫生將紗布一層層揭開,顧淮安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然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三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這個世界。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迷茫,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最後,精準地越過站在他床邊的我,牢牢地鎖在了門口的夏晚晴身上。
那一刻,他眼裏的狂喜、癡迷和失而複得的珍視,像一把燒得通紅的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進了我的心臟。
“晚晴!”
他甚至等不及拔掉手上的輸液針,踉蹌著下床,一把將夏晚晴緊緊地、用力地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再也不分開。
“我終於能看見你了,晚晴,我好想你。”他的聲音哽咽,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夏晚晴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肩膀一抽一抽的:“淮安,對不起,我一聽說你眼睛能好,就立刻從國外飛回來了。我不是故意離開你的......”
我站在一旁,像個多餘的、透明的擺設,尷尬地看著他們上演著久別重逢、感天動地的戲碼。
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對璧人身上,沒有人注意到我。
終於,顧淮安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清晰的眼眸中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可那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隻有審視、陌生,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你就是蘇沁?”他皺著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
我木然地點點頭,心臟一陣尖銳的抽痛。
原來,他想象中那個模仿著夏晚晴的我,和現實中真實的我,差距這麼大。
大到讓他失望。
“東西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出去。”他冷冷地開口,像是在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甚至有些礙眼的傭人。
“淮安......”夏晚晴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瞟向我,故作善良地開口,“讓她多留幾天吧,畢竟她也照顧了你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不必。”顧淮安看都沒看我一眼,溫柔地替夏晚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語氣寵溺得能掐出水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留著礙眼。”
礙眼。
我攥緊了拳頭,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原來,我三年的陪伴,我掏心掏肺的付出,在他眼裏,僅僅是“礙眼”兩個字。
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病房。
再多待一秒,我怕我會控製不住自己崩潰的情緒。
那天之後,顧家別墅成了他們兩人恩愛的秀場。
夏晚晴心安理得地住進了主臥,用著我曾經為顧淮安精心挑選的一切。他們在我麵前毫不避諱地擁抱、親吻,仿佛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家具。
而我,則成了那個最卑微、最多餘的觀眾。
我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那些模仿夏晚晴買的白裙子,被我一件件疊好,放進了垃圾袋。
我不需要再當任何人的影子了。
一周後,我即將離開的前一晚,顧淮安為了給夏晚晴拿下一個頂奢品牌的代言,約了對方的亞太區總裁陸沉吃飯。
他讓我一起去,理由是:“你照顧我三年,臨走前,總該讓你見見世麵。”
我麻木地答應了。
飯局設在全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包廂裏金碧輝煌。
那個叫陸沉的男人,一身手工定製的黑色西裝,五官深邃,氣場強大,坐在主位上,有一種生殺予奪的壓迫感。
從我進門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像獵人在審視自己的獵物,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酒過三巡,夏晚晴使出渾身解數,不斷地向陸沉敬酒,言語間盡是討好。
陸沉始終不為所動,隻是慢條斯理地晃著杯中的紅酒。
終於,他放下酒杯,發出一聲輕響,笑得意味深長。
“顧總,想讓我把代言給夏小姐,可以。”
顧淮安麵上一喜,連忙道:“陸總請說,隻要我們能辦到。”
陸沉的目光沒有看他,而是轉向我,薄唇輕啟,吐出了最殘忍的話語。
“讓你的太太,陪我一晚。”
空氣瞬間凝固。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顧淮安,期望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作為丈夫的憤怒和羞辱。
然而,他隻是愣了一下。
隨即,他看向我,眼中沒有絲毫猶豫和掙紮,隻有冰冷的、赤裸裸的算計。
他端起酒杯,對我舉了舉,嘴角勾起一抹我從未見過的、殘酷至極的笑。
“蘇沁,這是你報答顧家的最後一次機會。”
“伺候好陸總,你我之間,就兩清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碎成齏粉的聲音。
他為了他的白月光,竟不惜將我這個與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妻子,親手送上另一個男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