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睿僵在門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我沒有哭喊,也沒有咆哮。
我隻是轉過頭,用一種死寂的目光看著他。
眼淚一滴、一滴地從我的眼眶裏滾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無聲無息。
我的眼神空洞,仿佛透過他,在看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他終於從驚駭中驚醒,瘋了一樣撲過來關電腦。
我抬手,按住他。
我的手冰冷,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我喉嚨裏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她......過得好嗎?」
我這句平靜的問話,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
他預想過我的歇斯底裏,我的瘋狂質問,甚至我的打罵。
唯獨沒有想到,我會是這樣絕望的平靜。
「噗通」一聲,他跪倒在我腳邊。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語無倫次地道歉。
「晴晴,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也是沒辦法......我媽她以死相逼......」
我打斷他,聲音輕飄飄的。
「別說了。」
「讓我看看她。」
我轉回頭,反複看著屏幕上那張照片,看著我那素未謀麵的女兒。
我將那個叫「安安」的微信號,像烙印一樣,死死刻在腦子裏。
我一邊流淚,一邊對跪在地上的林睿說。
「也許......這樣也好。」
「她能有愛她的爸爸媽媽,能在一個沒有重男輕女思想的家庭裏長大,總比在這個家裏受苦強。」
「我認了。」
我的「退讓」和「認命」,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林睿死死抓住。
他眼底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以為我真的被現實擊垮,選擇了認命。
他開始對我百依百順,試圖用加倍的討好,來彌補他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
我冷冷地提出條件。
「我每天都要看她的照片,否則,我會做出什麼,我也不知道。」
林睿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但他要求我,必須在婆婆麵前,繼續扮演那個一無所知的、溫順的兒媳。
我們,達成了一個肮臟的秘密協議。
第二天,我頂著紅腫的眼睛告訴林睿,我想通了,以後會把「弟弟」當成全部寄托。
這話是說給客廳裏豎著耳朵的婆婆聽的。
她立刻喜笑顏開地衝過來,拉著我的手,一口一個「好兒媳」。
她對我,徹底放下了戒心。
下午,我對林睿說。
「我心情差,想買點東西。」
「你的工資卡,家裏的存款,全部轉給我。」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照辦。
家裏的經濟大權,就這麼輕易地落到了我的手裏。
拿到錢,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係閨蜜小雅。
「幫我找全省最好的私家偵探。」
目標隻有一個。
查清那個叫「安安」的女人,和她背後的一切。
我開始混跡在村裏的女人堆裏。
東家長,西家短,誰家媳婦生了,誰家婆婆抱了孫子。
我端著笑臉,假裝融入她們。
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捕捉著每一個有用的信息。
我的目標很明確——李姐,李秀蓮。
我見過她好幾次。
她總在村口,看著她那個三歲的兒子玩鬧,臉上掛著笑。
但那笑意從未抵達眼底。
她的眼神裏,總有一閃而過的悲傷。
那種悲傷,我太懂了。
我找了個借口,端著一碗剛出鍋的醪糟雞蛋,去了李姐家。
「李姐,我自己做的,給你嘗嘗。」
她很熱情,讓我進屋。
我沒有直接挑明來意,而是先拉著家常,聊起了育兒經。
從換紙尿褲的牌子,聊到孩子夜裏哭鬧怎麼辦。
時機差不多了,我看著她,像是無意中感慨了一句。
「唉,說到底,還是生兒子好啊。」
「不像我,差點生個女兒,要是真生了女兒,估計要被我婆婆嫌棄死。」
李姐臉上的笑瞬間僵住,隨即又強撐著附和。
「是啊,農村不都這樣嘛。」
我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壓低聲音,一字一句。
「李姐,你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夢裏有個小女孩,紮著小辮子,一直哭,一直哭著喊你媽媽。」
「啪!」
李姐手裏的水杯,直直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劇烈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反應,證實了我所有的猜測。
我站起身,走過去,關上了她家的堂屋門。
我劃開手機,將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還有林睿手機裏我女兒的照片,直接懟到她麵前。
李姐的眼神從恐懼,到震驚,再到看見證據後的否認和躲閃。
最後,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整個人崩潰了。
哭聲被死死壓在喉嚨裏,充滿了絕望。
她告訴我,兩年前,她也是在產房裏昏迷過去。
醒來後,那個被告知「夭折」的女兒,就變成了一個健康的兒子。
她丈夫和婆婆的說辭,和我家一模一樣。
她鬧過,也瘋過,最後被當成產後抑鬱,關在家裏。
直到徹底絕望。
此刻,對女兒刻骨的思念和被至親背叛的仇恨,終於壓倒了她兩年的恐懼。
李姐,成了我的第一個盟友。
她擦幹眼淚,向我提供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
當年,幫她家「處理」這件事的,是村裏的一個遠房親戚。
一個叫「三叔」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