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被趕出了家門。

法院的執行人員動作很快，在陳婷婷的催促下，我所有的東西都被當成垃圾一樣扔到了門外。

我看著那些熟悉的舊物件，每一件都承載著我和女兒過去的回憶，如今卻被棄之如敝履。

我像個遊魂一樣，在熟悉的街道上徘徊，卻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

天色漸晚，下起了瓢潑大雨，冰冷的雨水澆在我身上，也澆滅了我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心臟的絞痛越來越劇烈，我知道，我可能撐不過今晚了。

我扶著牆角，緩緩滑落在地，從口袋裏摸出那台用了多年的老人機。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再聽聽親人的聲音。

我顫抖著手指，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傳來一個年輕而焦急的聲音：“姑？是你嗎？怎麼了？”

電話那頭，是我的侄子李浩。

他是我大哥大嫂留下的唯一血脈，大哥大嫂在十幾年前的一場車禍中雙雙去世，留下年僅八歲的他。

我把他接到身邊，當成親生兒子一樣撫養。

可我的女兒婷婷，從小就看不起這個“拖油瓶”，罵他是吸血鬼，經常欺負他。

為了不讓婷婷不高興，我隻好讓李浩住回鄉下老屋，每個月偷偷給他寄生活費和學費。

我給他的錢，都是我從牙縫裏省出來的，是我給人洗碗、掃地，一個鋼鏰一個鋼鏰攢下的。

婷婷為此跟我大吵大鬧，說我胳膊肘往外拐，拿她的錢去養外人。

她不知道，我給她留學的錢，是用我的腎換的。

而我給李浩的，隻是我微不足道的善意。

李浩很爭氣，考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去了大城市打拚，我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

“小浩......”我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姑！你的聲音怎麼了？你在哪裏？出什麼事了？”李浩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恐慌。

我想告訴他，我被婷婷趕出來了，我快要死了。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小浩，姑......姑想你了。”

雨聲太大了，淹沒了我的聲音。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我仿佛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李浩撕心裂肺的吼聲。

“姑！你撐住！千萬要撐住！告訴我你在哪！我馬上到！”

能再聽聽親人的聲音，也算死而無憾了吧。

我閉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著我的身體，等待死亡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