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感覺自己像一艘沉船,在冰冷的海水裏不斷下墜,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和死寂。
耳邊是護士長撕心裂肺的喊聲:“產婦大出血!心率下降!準備電擊!”
劇痛讓我猛地一顫,意識被強行拉回了一瞬。
透過模糊的淚眼,我仿佛看到了周晉言。
他正溫柔地看著我,許諾道:“寧寧,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可畫麵一轉,他卻在我們的婚房裏,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張女人的黑白照片。
那是白月,他早逝的初戀。
他說:“寧寧,我娶你,隻是因為你的眼睛很像她。”
我曾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足夠愛他,總有一天能捂熱他那顆冰冷的心。
可我錯了。
一個活人,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
“孩子怎麼樣了?”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著身邊護士的手,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護士長紅著眼睛,聲音哽咽:“是個男孩,七個月早產,很弱,一出生就送進保溫箱了......林小姐,你撐住!千萬別睡過去!”
我的兒子......我甚至沒能看他一眼。
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將我吞沒,我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另一邊,周晉言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闌尾切除手術。
當他摘下口罩,白薇立刻撲了上來,淚眼婆娑:“晉言哥,謝謝你!謝謝你救了瑤瑤!我就知道隻有你最可靠!”
周晉言看著眼前這張和白月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心中湧起一陣滿足感和憐惜。
他拍了拍白薇的肩膀,溫聲安慰:“沒事了,一個很簡單的手術。”
他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寧寧那邊有整個科室的同事,而這個孩子,隻有他能給白薇百分之百的安心。
他回到產科手術室,準備迎接妻子的感謝和兒子的降生。
可推開門的瞬間,他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滿地都是浸透了鮮血的紗布,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手術台上,我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仿佛已經沒了呼吸。
周晉言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了他。
“寧寧?!”他衝了過去,聲音都在發抖。
護士長猛地站起來,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揚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周晉言!你還知道回來!你老婆剛才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了!羊水栓塞!大出血!心臟停跳兩次!為了保命,子宮都切了!”
“你為了一個闌尾炎,把你老婆孩子的命都扔了!你根本不配當醫生!不配當丈夫!不配當父親!”
護士長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紮進周晉言的心裏。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煞白:“她......她怎麼樣了?孩子呢?”
“命是保住了,但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護士長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還有你的兒子,七個月的早產兒,先天心肺功能不全,醫生說......活不過三天。”
周晉言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三天後,我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睜開眼,沒有看到周晉言,隻有一個陌生的護工。
我沒有問他去了哪裏,隻是撐著虛弱的身體,堅持要去看看我的兒子。
隔著保溫箱的玻璃,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脆弱的生命。
他渾身插滿了管子,瘦得像一隻小貓,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起伏。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寶寶,對不起,是媽媽沒用。
寶寶,別怕,從今以後,媽媽會用生命來保護你。
我回到病房,周晉言終於出現了。
他眼下烏青,滿臉憔悴,手裏提著一份雞湯,聲音沙啞地開口:“寧寧,你醒了,我......”
我平靜地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
“周晉言,我們離婚吧。”
他愣住了,手裏的保溫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你說什麼?”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重複:“我說,我們離婚。我淨身出戶,什麼都不要。”
周晉言的眼中瞬間布滿血絲,他衝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失控地低吼:“林若寧!你別鬧了!我知道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別說離婚!”
我冷漠地推開他,眼神裏再也沒有一絲愛意,隻剩下徹骨的寒冷和死寂。
“你沒錯,你隻是不愛我而已。”
“周晉言,是我錯了,我不該妄想嫁給你,更不該為你生孩子。”
說完,我不再看他,拿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曾聯係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又帶著關切的男聲。
“寧寧?”
我的眼淚再次湧出,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和委屈。
“哥,我生了......你來接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