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逸舟說得對,那女孩確實膽小的很。
歸家的路途中,我鮮少瞧見她的身影,連個照麵都未曾打過。
反倒是裴逸舟,不好好陪著孕婦,卻總是往我身邊湊。
用他的話說,和我呆在一起,能夠想起更多以前的事情。
直到行至桃花林,他有些悵惘的眯起眼。
“這裏似乎來過。”
我澀然一笑,視線望向山林盡頭的崖縫。
那是他墜崖的地方,也是我尋了無數次的地方。
出神間,裴逸舟抬手,熟稔的拂去我額上的幾片桃花,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總喜歡落了滿頭花瓣。”
那一瞬間,連我也有些恍惚。
他看向我的眼神,似乎與那個少時滿心滿眼都是我的裴逸舟漸漸重合起來。
隻是幻境很快散開。
樹後,傳來江虞短促的驚呼聲。
她沒有上前,隻是傷心的捂住肚子跑走。
裴逸舟見狀,猛地縮回手。
在他追過去前,我叫住他:“等回去,我們和離罷。”
“不可能。”他猛地滯住腳,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完,竟叫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然後匆匆解釋:“我是說,沒有必要。”
“我隻想將阿虞扶到正妻的位置上,府內上下的人仍全都認你為主母,所以你更沒有必要和我慪氣和離。”
他這樣說,仿佛我才是無理取鬧的那個。
我深吸了口氣,坦然道:
“我堂堂尚書府之女,若非你母親與我母親是金蘭之交,你以為我能下嫁你個區區舉人?”
話落,裴逸舟詫異了一瞬,剛想開口。
卻又猛然捂住額頭,似乎又記起了什麼東西。
可遠方那恰好能讓人聽見的抽泣聲,還是令他忍著痛,快步離去。
那晚,我在樹下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天邊快翻起白肚,樹後才有一人怯怯走出。
是江虞。
她若有似無扶著肚子,羞澀道:“阿姊好,我叫江虞。”
我沒有看她,信手扶掉滿頭桃花,“我知道,另外,別叫我阿姊。”
她坐到我身旁,囁嚅了很久,忽然抽噎道:
“對不起,對不起琳琅阿姊,你別怪裴哥哥,都是我的錯......”
“是我太想要一個家人了,我本來隻想有個孩子作伴就夠了。”
“可是我看見裴哥哥要走的背影,我才發覺我和他相伴三年了,我是多麼的舍不得他啊......”
我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三年都難以割舍。
我和裴逸舟自少時起,認識十年,成婚三年,隔過生死,又豈能忘卻的如此快。
她知道的,但還是繼續道:
“琳琅阿姊,你能原諒我嗎,我們一起好好伺候裴哥哥,不分妻妾,隻是成為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可好?”
我抬眼看她,擲地有聲道:“不好。”
江虞剛紅了眼眶,在眼淚快墜下來時。
忽而有一隊人馬將我們團團圍住。
“喲,這不是已故裴舉人之妻嗎,早聽聞你隔三岔五在山崖下轉悠,今個總算被我逮到了!”
我冷眼看著為首之人,正是當年下毒酒、害裴逸舟墜山崖的那人。
他打皺的臉笑起來,蹙縮的像個核桃,
“當年你那尚書父親把我折騰的可夠慘,之前你命大,裴逸舟替你死了,還害得我失了一臂,如今趕巧新仇舊恨一起算!”
場景似乎,與三年前漸漸重合。
又是同一人,遠遠乘著桃花,駕馬而來。
提劍刺中那歹人完好的一臂。
不過這一次,他衝向了另一邊,帶走了江虞。
裴逸舟不忍的看了我一眼,留下“你等我”三字,疾速離去。
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的那點留戀徹底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