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小爸媽總是在親戚麵前誇我。
“還是女兒好,貼心,是我們的小棉襖,得捧在手心。”
而對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他們總是一臉嫌棄。
“你看看你,連你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什麼事都做不好,以後怎麼指望你?”
弟弟常常委屈地向我抱怨,說爸媽隻愛我。
我心懷愧疚,於是加倍地對他好。
更努力地成為父母口中那個懂事、體貼、會照顧人的小棉襖。
直到我因為一次采訪發生意外,全身百分之70燒傷。
卻聽到了我爸媽用最輕鬆的語氣,談論著我的生死。
“聽說後續植皮得花不少錢,家裏錢是要留給兒子買房娶媳婦的,動了還得了?”
“兒子是根,女兒是葉,葉子落了還能再長,根可不能傷著,我看還是放棄吧,48小時死亡應該還能得一筆賠償金。”
這是我媽的聲音,帶著我從不知道的尖利而現實。
我爸的聲音也帶著算計的冷漠。
“從小到大隻要誇她一句‘小棉襖’,她就會拚了命地證明自己值得,原本還指望她養老,沒想到是個短命的!”
那一刻,如冰水澆頭,徹骨深寒。
原來那些對弟弟的“嫌棄”,其實是更深沉的保護。
對我三言兩語的誇獎,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最後他們破壞了無菌環境,讓我病情急劇惡化。
再睜眼,我回到成功考入市電視台,成為全家驕傲的那一天。
這次,我要親手撕了他們引以為傲的“小棉襖”。
1
“心心真是出息了,以後就是大主持人了。”
“建國,桂蘭,你們就等著享女兒的福吧!”
聽到熟悉的誇獎,所有記憶帶著前世死前的絕望洶湧而至。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親熱地拉著我的手。
“哎呀,我們享什麼福,隻要心心好,我能天天看到她就行。”
“這孩子從小就省心、懂事,知道我們舍不得她,畢業就選擇在本地上班。”
她話鋒一轉,看向弟弟,習慣性地捧一下,踩一腳。
“不像她弟弟,明明是雙胞胎,成天不著調就想著創業,賠進去多少錢?”
“真是個討債的!說不定以後還要靠姐姐接濟呢!”
弟弟林澤軒坐在旁邊憋了憋嘴,委屈地看向我,要是以前我早就攬過話頭。
“媽,你別這麼說,小軒還年輕,需要機會鍛煉。”
然後私下用自己的錢幫襯弟弟,以證明父母的偏愛是值得的,維持家庭的和諧。
但這一次,我輕輕抽回了被握住的手。
“媽,我留在本市是因為電視台的機會好,不是為了陪你們。”
熱鬧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我媽臉上的笑容僵住,我爸也皺起了眉頭。
我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繼續淡淡地說。
“還有,林澤軒是賠錢還是賺錢都是他自己的事,你們要是真舍不得就不要再給他錢去霍霍,我沒義務也沒打算接濟他。”
我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有親戚開始打圓場。
“小軒是你親弟弟,一家人說什麼義務不義務?誰能力強就拉一把,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天經地義?
我嘴角帶著嘲諷。
“誰規定的天經地義?是規定女兒必須無條件幫兒子?還是小棉襖就得燃燒自己去溫暖家裏的根?”
“根”這個字,我咬得極重。
爸媽臉色猛地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弟弟也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親戚們麵麵相覷,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尷尬中,我媽勉強擠出一個笑。
“心心,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說什麼胡話呢?”
“不是胡話,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
說完我沒有再看他們而是站起身,走出家門。
這一次,我不會再被“愛”綁架,不會再為那些“懂事”的誇讚而活。
2
晚上我住在台裏的宿舍,認真回憶起前世的事。
小學時,林澤軒第一次學著洗碗,就打碎了。
我媽衝過來,不是先看他有沒有傷到,而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個敗家子!怎麼總是毛手毛腳?看看你姐每次碗都洗得幹幹淨!”
然後她會轉向我,臉上瞬間堆起誇張的慈愛。
“還是我們心心能幹,懂事,知道幫媽媽分擔。”
從那以後,洗碗就成了我的專屬,因為“弟弟笨,洗不幹淨”。
中學時,我媽會讓賴床的弟弟繼續睡,卻把我從書桌前拉起來。
“心心,來幫媽媽洗衣服,你弟弟那個馬虎鬼,洗也洗不幹淨,還把衣服染色!”
當我晾完滿滿一陽台的衣服時,她會對著鄰居大聲誇讚。
“瞧我閨女,多勤快,家裏啥活都會幹!不像她弟,就是個甩手掌櫃,將來可怎麼辦哦!”
那些誇獎,像棉花糖一樣甜,卻也像枷鎖一樣沉,讓我不好意思拒絕下一次的“求助”。
高中住校,我和林澤軒偶爾回家,每次他要幫忙做點家務,爸爸都會皺著眉頭嫌棄。
“行了行了,別添亂了,等你姐來弄,你弄的狗都不吃!”
然後對我笑逐顏開。
“還是心心手藝好,你不在家,爸媽都吃不好飯。”
於是,即使學業繁重,回家的短暫時光,我也被理所當然地推入廚房。
原來,那些對弟弟的“嫌棄”,從來不是真的嫌棄,而是將他從家務和責任中“解救”出來的手段。
而那些對我的“誇獎”,也從來不是真心的讚賞,而是給我套上的無形轡頭。
驅使我心甘情願地承擔起本該全家分擔的責任,甚至還要為這份“偏愛”而對弟弟心生愧疚,加倍補償。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隻是我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更習以為常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回家。
手機裏,我媽的信息從最初的質問。
“你什麼意思?趕緊回家說清楚!”
變成了幾天後的軟語。
“心心,媽煲了你最愛喝的湯,下班回來吧,你爸也想你了。”
我看著屏幕上透著虛偽溫情的信息,嘴角隻有冷笑。
他們哪裏是想我,他們是慌了。
他們精心縫製、最聽話的“小棉襖”,開始漏風了,不得趕緊補一下?
周五晚上,我到底還是回了一趟家,去拿一些必要的衣物和證件。
一進門,我媽臉上堆著笑就迎上來。
“回來啦?工作累不累?新環境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媽看你前幾天情緒不對,都沒敢多說。”
我爸坐在沙發上,也和顏悅色。
“先吃飯,你媽做了好多你愛吃的。”
餐桌上,果然擺滿了我喜歡的菜。
若是前世,我必定感動不已,覺得父母還是愛我的,之前的“小摩擦”都是我不懂事。
但現在,我看著這桌堪比年夜飯的盛宴,心裏隻有警惕。
糖衣炮彈之後,必然是更赤裸的索取。
果然,飯吃到一半,我媽按捺不住了。
她一邊給我夾菜,一邊狀似無意地提起。
“心心啊,你現在進了電視台,收入穩定了吧?聽說待遇很好。”
“你這孩子從小對錢就沒概念,大手大腳的,不如你把工資卡交給媽幫你保管,每個月給你發零花錢,剩下的媽幫你存起來,以後給你當嫁妝。”
看,來了。
前世,我就是被這番“為你好”的言辭打動,乖乖上交了工資卡。
從此過上了每花一分錢都要伸手向父母申請的日子。
而他們口中“存起來”的錢,最終用來給我治病都舍不得。
我放下筷子,迎著父母期待的目光,清晰而平靜地拒絕。
“不用了,我的錢,我自己能管好。”
3
我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媽還能害你不成?外麵社會多複雜,你被人騙了怎麼辦?”
“我都二十多歲了,有獨立民事行為能力,如果連錢都管不好,怎麼在社會上立足?”
我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異常的堅定。
我爸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林心!你這是什麼態度?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們把你養這麼大,讓你把工資交給家裏保管怎麼了?這是為你好!你怎麼這麼白眼狼!”
“為我好?”
我抬眼看向他。
“把我當成長工和提款機,榨幹我的價值去補貼兒子,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為我好’?那這樣的‘好’,我承受不起。”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媽氣得聲音發顫,指著我。
“我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啊?從小到大吃的穿的,哪樣不是緊著你?”
“現在你出息了,就這麼回報我們?”
一直沒說話的林澤軒,小心翼翼地開口。
“姐...”
“你閉嘴!”
我目光掃了他一眼,冷笑著說道。
“緊著我?”
我的手指著林澤軒。
“那我問你們,如果今天他生病了,需要天價的手術費,後續治療是個無底洞,甚至可能人財兩空。”
“你們會救他嗎?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賣掉房子、傾家蕩產也要救他嗎?”
我媽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想來打我。
“林心!你怎麼這麼惡毒?!你怎麼敢這麼咒你弟弟?!他還是個孩子!哪有你這麼當姐姐的!!”
我握住她揚起的手腕,又問了一遍。
她氣紅了臉,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說道。
“救!當然要救!隻要我兒子還有一口氣,砸鍋賣鐵、賣血賣腎我也得救!”
“嗬......嗬嗬......”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對我,他們是權衡利弊,甚至算計著死亡賠償金。
對他,卻是“隻要有一口氣”、“砸鍋賣鐵”、“賣血賣腎”也在所不惜。
這一刻,積壓了兩世的委屈和憤怒,化作了最直白的控訴。
“所以你們的緊著我,就是為了讓我更好地為你們、為你們的兒子服務對嗎?”
“買衣服的時候你們會說姐姐乖巧知道心疼人,所以隻給姐姐買,結果因為這句話我每次都會用自己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或者壓歲錢,給眼淚汪汪的林澤軒買一件。”
“好吃的你們確實總擺在我麵前,但是你們會說‘姐姐懂事,姐姐先吃’,可那一句懂事像緊箍咒一樣,我敢先動筷子嗎?”
“哪一次我不是小心翼翼把最大的雞腿,最好的先分給弟弟?就是為了維持你們口中的那個‘懂事’形象,為了證明我配得上你們那虛偽的愛!”
我的聲音不大,卻徹底撕破了虛偽的平靜。
我爸憋得臉色通紅。
“你...你那不是自願的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是不是自願的,你們心裏最清楚。”
“我這次回來是通知你們,我以後會搬出去住。”
我媽見硬的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活了啊!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就這麼對我們啊!老了沒指望了,她要逼死我們啊!”
我爸也怒氣衝衝地站起來。
“我們老了就招你嫌了是吧?你要是搬出去,我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巨大的動靜引來了左鄰右舍。
4
房門沒關,幾個鄰居叔叔阿姨探進頭來。
“心心啊,這是怎麼了?把你媽氣成這樣?”
“快跟你爸媽道歉!孩子怎麼能這麼跟父母說話呢?”
“就是,心心你一向最懂事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工作再不順心,也不能拿父母撒氣啊!”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爸媽養你不容易,快說句軟話!”
七嘴八舌的指責,如同前世的重演。
以前,我稍微有一點反抗就會被扣上“不懂事”的帽子。
但此刻,聽著這些熟悉的勸誡。
我的心中沒有一絲以往的惶恐和自責,反而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的快感。
原來,“不懂事”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拋開“懂事”的枷鎖,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拒絕,是如此的暢快淋漓!
我不需要再討好任何人,不需要再為任何人的情緒負責,尤其是這些打著“愛”的名義卻肆意傷害我的人。
我平靜地拿起收拾好的東西,在爸媽驟然僵住的表情中徑直離開。
之後的日子,我全身心撲在工作上。
雖然爸媽找了很多人來當說客,我都置之不理。
其中當然不缺林澤軒,對於他這個既得利益者,我的心情是複雜的。
多年姐弟感情並不作假,但我心裏很膈應,所以選擇直接拉黑。
很快到了電視台的季度總結暨新人頒獎典禮,當主持人聲音洪亮地宣布我獲得最佳新人獎時。
我正準備上台,我媽淒厲的聲音響起,她頭發淩亂地闖進來。
“林心!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你就這麼狠心,連爸媽都不要了嗎?!”
“各位領導!”
我爸的聲音也通過他手中的劣質喇叭放大。
“你們都被她騙了!林心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白眼狼!”
“她不孝父母,私生活不檢點,為了往上爬,已經被包養了!”
全場嘩然。
台領導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現場工作人員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我腳步頓住,站在舞台邊緣,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知道他們會不甘心,卻沒想到他們竟選擇如此重要的場合,用最惡毒、最下流的手段來毀掉我。
演播廳內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各種複雜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我媽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我苦命的兒啊......媽求你醒醒吧......別再執迷不悟了......跟爸媽回家,咱們窮也要窮得有骨氣啊......”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爸,媽,這裏是電視台的頒獎典禮,是工作場合,有什麼家務事,我們可以私下解決。”
“你們這樣闖進來,汙蔑我的名譽,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
“汙蔑?!”
我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
“我們是你親生父母!會拿自己女兒的清白開玩笑嗎?!”
我爸也跟著幫腔,語氣咄咄逼人。
“你說我們汙蔑,那你拿出證據來證明你是清白的啊!你證明給我們看,證明給所有人看啊!”
我氣極反笑。
“行,那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你們口中那種人?”
爸媽的臉色一頓,還強撐著說道。
“我們當然有證據,不拿出來還不是為了給你留一點體麵。”
大家都是新聞工作者見多了,和我要好的同事看出他們的心虛,露出懷疑。
“叔叔阿姨,你們既然有證據就拿出來吧,畢竟這關係到心姐的名聲,是對是錯我們也可以幫你們判定。”
我媽被這樣的軟話懟得一時語塞,我爸梗著脖子說道。
“證據...證據我們放家裏了,那麼丟人的東西,誰會隨身帶著...”
這話更是漏洞百出,台下的領導沉著臉站起身。
“兩位,這裏是電視台的頒獎典禮,不是你們隨意鬧事的地方,如果你們拿不出切實證據就請立刻離開。”
領導發話,保安立刻上前。
爸媽瞬間慌了神,他們沒想到撒潑耍賴,在有理智和社會閱曆的人麵前根本行不通。
在他們掙紮著不願離開時,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
“證據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