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第二天,門鎖響了。
是張家旺。
他端著一碗飯和一杯水,水裏泡著幾顆白色的藥片。
“把藥吃了。”他把東西放在地上,語氣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命令一條狗。
我看著那杯水,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我不吃!我沒病!”
我猛地揮手,將飯菜和藥片全部打翻在地。
米飯和菜湯灑了他一褲腿,黏糊糊的。
張家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蹲下身,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非要我灌你嗎?”
我迎著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質問他。
“張家旺,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大學圖書館,你穿了件白襯衫,找我借一支筆。”
“我們第一次約會,你緊張得把可樂灑了我一身,手忙腳亂的樣子特別傻。”
“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把戒指藏在冰淇淋裏,差點硌掉我的牙。”
我哽咽著,試圖用我們共有的記憶喚醒他。這些細節,隻有我們知道。
我多麼希望,他隻是在和我開一個惡劣的玩笑。
張家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又恢複了冰冷。
這時,林婉走了進來。
她穿著我的真絲睡裙,嫋嫋婷婷地走到張家旺身邊。
她柔聲開口,打斷了我的話。
“姐夫,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新生開學典禮上,你作為優秀學長發言,那天陽光很好,我就對你動心了。”
“我們第一次約會,你看電影睡著了,還靠在我肩膀上流口水呢。你說,那是因為在我身邊特別安心。”
她說的每一個細節,都比我的更“完美”,更“浪漫”,像精心編寫的劇本。
她甚至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掛墜,在我麵前晃了晃。
那是我十八歲生日時,張家旺送我的,後來不小心弄丟了,為此我傷心了很久。
“還有這個,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我一直都好好收著。不像有的人,總是丟三落四。”
我像被雷劈了一樣,震驚在原地。
林婉挽住張家旺的胳膊,用一種悲憫又偽善的語氣對我說。
“表姐,我知道你很崇拜我姐姐,但你不能一直活在她的影子裏,你要做回你自己啊。”
“你這樣模仿她,隻會讓她和姐夫更困擾。”
我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擼起左臂的袖子。
手臂上,有一道三厘米長的疤痕。
“張家旺!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們定情的疤痕!”
“三年前我們去登山,我腳滑了,是你為了拉我,被石頭劃傷的!你忘了?你當時還說,這是我們的勳章!”
這是我們之間最隱秘的記號,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來曆。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張家旺看著那道疤痕,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但他身邊的林婉,卻輕輕笑出了聲。
張家旺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說出的話卻像一把刀,將我淩遲。
“林婉,我記得這道疤。這是你發病的時候,在房間裏用碎玻璃片劃傷自己,模仿你姐姐的。”
“你說,你要變得和她一模一樣,這樣我就會多看你一眼。”
轟的一聲。
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我看著手臂上那道熟悉的疤痕,記憶瞬間變得混亂。
是我模仿的嗎?
真的是我弄傷了自己?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了?
恐懼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姨媽和我爸媽也走了進來,他們看著一地狼藉和我癲狂的樣子,臉上寫滿了失望。
姨夫冷聲說:“不能再由著她胡鬧了,請醫生來吧,進行強製治療。”
強製治療。
四個字,像四根釘子,將我釘死在原地。
我被他們幾個人合力按在床上。
我掙紮,嘶吼,卻無濟於事。
我眼睜睜地看著林婉,走到我的梳妝台前,慢條斯理地戴上屬於我的那條鑽石項鏈。
她衝我嫣然一笑。
“姐夫,我們走吧,不是說好了今天陪我過結婚紀念日嗎?”
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