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醒來時,臥房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床頭的琉璃鏡上反射出我的樣子,我被嚇得一抖,鏡子裏麵容凹陷,頭上竟生出死死白發,說是女鬼也不為過。
子安被接了回來,他躺在床上,雙眼無神。
曾經那雙會為我雕刻精巧木鳥的雙手,如今被厚厚紗布包裹著。
他整日不言不語,我親手喂到他嘴邊的參湯,他會麵無表情地吐出來。
有好幾次,他都趁著下人不備,想要一頭撞死在床柱上。
我心如刀割,卻隻能強撐著。
我已經派我的心腹快馬加鞭的去給那個人報信,當初他說如果後悔隨時可以找他,我還開玩笑的讓他等到八十歲,想不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倒下,子安隻有我了。
我費盡了千辛萬苦,幾乎散盡了我所有的私房錢,托人從京城請來了一位隱居的神醫。
神醫看過子安的傷勢後,撚著胡須沉吟許久才說:“傷得太重,筋脈盡斷,但若用老夫獨門的金針續脈之法,輔以極其珍貴的火陽草為藥引,日夜溫養,尚有一絲恢複的希望。”
一絲希望!
這四個字,對我而言,不亞於天籟之音。
我喜極而泣,當即就要去準備。
火陽草千金難求,但我知道謝元初的私庫裏就有一株,是他當年為了救一位生意上的夥伴,花重金尋來的。
可就在我燃起希望,準備去找謝元初開口時,薑圓圓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麵容枯槁的子安,又看了一眼頭上絲絲白發我,竟搖了搖頭,“念兒妹妹,你這樣是在害他。”
“凡夫俗子才會執著於這皮肉之全,真正的高手,需得破而後立,方能脫胎換骨。”
說著,她竟不顧我的阻攔,對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奴仆使了個眼色,命她們強行將子安從床上帶走。
我瘋了般撲上去,死死護住子安:“薑圓圓,你又想做什麼?你已經害得他夠慘了!你還想怎麼樣!”
薑圓圓一把將我推開,她的手勁極大,我一個踉蹌,重重撞在一旁的桌角上,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看著我,仿佛我才是那個執迷不悟的可憐人:“我要用我師門最上乘的獨門心法,廢掉他原有的所有武學根基,助他重塑經脈,從此不再受這凡俗肉身的束縛,這,才是真正的新生,你以為我誰都教麼?要不是元初天天在我麵前念叨,我才不管你這閑事。”
我拚命搖頭,那哪裏是新生,分明是折磨。
恰在此時,謝元初回來了。
他聽到了薑圓圓那番高深莫測的理論,臉上露出了癡迷的神色。
“圓圓,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而且你的境界,我輩望塵莫及!”
他由衷地感歎道,隨即冷冷地看向我,“蘇念兒,你目光短淺,怎能理解圓圓的良苦用心?她這是在幫你弟弟成為人上人,你莫要再胡攪蠻纏,耽誤了子安的治療。”
他甚至親自上前,幫著那兩個奴仆,將拚命掙紮的子安從我懷裏奪走。
子安用嘶啞的嗓子哭喊著:“姐姐救我”。
我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子安被他們拖拽出府,送往城外的一座荒廢的破廟,交由薑圓圓進行所謂的鍛煉。
並且,謝元初還嚴令家丁將破廟團團圍住,不準我帶任何醫生去打擾他們修煉。
我拽住謝元初的衣袖:“謝元初,你明明知道那是折磨,那會要了他的命,你一定要用犧牲我弟弟的性命,來證明你對她的深情嗎?”